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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红绸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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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方濯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也许这才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危机之一。这不牵扯到生死,甚至一点儿有关生命的威胁都不存在,只是两三句话,却险些将他的未来尽数毁灭。

他的未来指的是——有他自己,有观微门,有振鹭山的未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柳轻绮的未来。

裴重魄最终还是松口了。他是个无情之人,只是却也对那一对养在膝下的作恶多端的儿女有感情。他被羁押天山剑派数年,又被废了魔功,身同废人无异,外加儿女尽亡,早就对这世界没什么留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那已经不可能有转圜余地的绝望中终于为别人考虑了一回。

而在柳轻绮信誓旦旦的承诺与这最后的希望中,裴重魄再也无法忍受这“复生”的诱惑,终于松了口。而他虽说自己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却能在刚开口时就说出一句:

“我虽当时并不在青灵山,但却也能隐隐猜得出来。二十五年前教主曾经遇到过一个修真界散修,并最终把他妹妹嫁给了他。燕梦缘就是他妹妹,那个散修他虽然没有直说,但一定是柳一枕无疑。”

“燕应叹和燕梦缘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自小感情不错。结果这家伙在蛮荒之地待不住,总爱往外跑——当然大部分圣族都在蛮荒之地待不住——搞得他妹妹也不想每天就待在蛮荒之地里。结果应该就是在一次游历民间的过程中,燕梦缘和你师尊认识了。那她就是喜欢上了也没办法,燕应叹再不想让她嫁也不能打断她的腿。”

“但反正应该是松口了,因为最后一次出总坛再回来就是他一个人了。当时我问过两句,他说柳凛带着燕梦缘住在青灵山。那时候我看他神色还算平常,还说什么以后也能常去看看之类。除了脸色臭点,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后来,他妹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方濯立即道:“什么叫‘再也没回来过了’?”

裴重魄看他一眼,还是不太想理他:“这个看你自己理解。死了、失踪了,都有可能。燕应叹后来没提过。不过我们都觉得应该是人没了,不然怎么可能十来年都没回过一次家?”

“……”方濯迅速地瞥了一眼柳轻绮,“既然没有证据,又怎么能这么说?”

裴重魄嗤笑一声:“随便你吧。你不愿意相信,那就不信。不过我话顶多只能说这些,再多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告诉你我看姓燕的这小子不顺眼,就是因为他以前胸无大志,总想着跑出去玩,说的话还叫谁都听不懂,一天到晚狂个不知道什么劲儿。不过后来他回总坛夺权,确实是有点本事。整个圣教没人能打得过他。把圣教拿在手里不过十几年,他就开始谋划着进攻你们那个什么门了。”

“白华门?”

“随便什么门。他以前不是爱惹事儿的,所以这个什么白华门肯定跟他有仇。具体是什么仇,不知道,当时我在山北也没跟着,不过后来也听他们说他血洗白华门,又逼死了他们家少主,我就猜那燕梦缘是不是就是被他家少主给杀了。不过后来他又说自己跟柳一枕有仇,那害死他妹妹的肯定是柳一枕。就是不知道白华门怎么得罪他了。”

裴重魄这话倒是没说错。他是攻破山北大关的大将,那个时间段他应该正在山北和他女儿纵欲杀人。那毕竟也是活生生的生命,被他这样轻松地说出来,方濯自然难掩胸口一阵血气上涌。只是碍于情境,强压了不说,只冷冷看他一眼,说道:

“那这个燕梦缘有没有孩子,你知道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爹,也不是她丈夫。”

“燕应叹就没提过?”

“怎么没提过?没提过为什么我们都认识你师尊?”裴重魄也不甘落后,回敬他一个冷笑,“接下来的事情,叫我说,那就有点不礼貌了。你完全可以问你师父。是燕应叹那脑子里有病的一会儿觉得他是自己侄子,一会儿又自己在那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就过来掐你师父脖子。一来二去的我看着都烦了,这才跟他说干脆一刀了之算了。”

裴重魄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语气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那沉郁目光也倏地变得活跃,饶有兴趣地打量柳轻绮一遍,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叫人不由皱起眉头:

“小少侠,我说真的,当时那情景,杀了你师尊比留他一条命要好。一了百了和生不如死之间,叫你去选,你选哪个?我也是为了你师尊好,不要再平白无故受那疯子折磨。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来的公子,长得也好,入了魔族的手竟然还能完完整整的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看啊?”

柳轻绮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闻言突然抬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方濯更是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言外之意,猛地站起,手落腰间,伐檀倏地一闪,只一晃眼便抵在裴重魄颈上,将他后逼两步贴在墙上,人影毫不犹豫地压下来,目光乌云似的沉,但留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外,双眼却闪烁着凛凛寒光。

“再敢乱说,在这儿我就能把你的头削下来,你信不信?”

“阿濯,”柳轻绮在后适时道,“别发脾气。不值当的。”

方濯道:“怎么不值当的?他既然敢说这话,就应该像虞凌一样直接被割掉舌头!”

他气得要命,柳轻绮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温声道:“你割了他的舌头,他又怎么接着往下讲呢?”

方濯一愣,手上力气也下意识松了一些。当即便感觉到身下人似乎有要冲开的打算,又连忙使了些力,用手臂一把把他掼在墙上。

“别动!”

裴重魄不以为意,嘿嘿笑道:“瞧么,还是观微门主懂得心疼人。”凌厉剑锋就在身前,可他也依旧只耸耸肩膀,毫无畏惧地抵上方濯要杀人的眼神,挑衅似的望着他,“但我也没什么别的话讲了,就说了,怎么样?真杀了我?看看你那掌门来不来找你偿命!”

方濯沉声道:“若你一心求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裴重魄原本不该相信他的话。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尽管已经丧失了大半的功力,可要是想从谁口中撬出什么魔族的把柄,那么此人必然是他。修真界就算再恨他、恨得要将他扒皮吮血生啖其肉,也不能杀他。因为他和虞凌不一样,虞凌绝不会说,而他尚有余地。

但尽管是这样有恃无恐的境地,在瞥见这人的眼神时,他还是控制不住抖了一下。也许是常年的牢狱生活将他所有的气骨都消磨殆尽,原先的信誓旦旦也在与这冰冷目光相撞的一瞬而散如云烟,突然,别样的恐惧席卷上他的心口,有如被一只手掌紧紧握住一般,不知为何,喉间开始喘不过气来。

“你,你是……”裴重魄结结巴巴地说,“为何?”

方濯已经要失去耐心了:“什么意思?”

“我说你父母是谁,隶属圣教何族?”

“我压根就不是魔族,从小到大一直长在振鹭山上不曾下山,”方濯用了些力气,“少给我泼脏水!”

“可若你不是我族,你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方濯冷冷道,“我就问你,道不道歉?若道歉,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不愿,马上你就可以和你的儿子女儿团聚了!”

裴重魄一下梗起脖子,脸上冷汗直冒,突然大声道:“我道歉,我为何不道歉?观微门主,此事是我言语有误,冒犯了门主,恳请您的原谅!”

他两口气分毫不喘,又急切追道:“我以性命担保,方才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燕梦缘的确就是柳凛的妻子,而燕应叹在他妹妹失踪之后不允许我们任何人讨论,但凡漏出一句者,格杀勿论,乃至于现在圣教上下没有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但此事若是对观微门主有帮助,会被他燕应叹诛杀我也甘愿!”

他这突然一嗓门像是天降闷雷,一下子把方濯和柳轻绮都给震了一下。方濯本来也没真想杀他,只是气不过,谁料火还没发全,就被突然这么一浇,但闻哗啦一声,柴火也彻底失了色,一腔的怒火没处发,憋得胸口发闷。他咬着牙,恨恨地看了裴重魄一眼,手臂却被一只手轻轻摘开,护在身后。柳轻绮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发一言,拉起方濯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方濯赶紧两步追上前去,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师尊,就这么放过他了?这人刚才说的可真是畜生话!”

柳轻绮不以为意,只淡淡道:“有的人天生就是畜生,你还想让他说出什么人话来?算了,就这样。”

“可是——”

柳轻绮轻轻一抬手,方濯便不好说话了。他满腔的不悦闷闷地没处发,回头又看了一眼,却见裴重魄瘫倒在墙边,一只手扼着另一只手的手腕,眼神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可却并非是怨怼,而是眼波晃动不停,恍若恐惧。

这奇异的神色落在他的眼中,便叫方濯陷入一阵茫然。他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这样望着他,直到出了牢门、再见了阳光后,他轻轻闭了闭眼睛适应光线,才听到身旁传来柳轻绮轻飘飘的声音:

“看,你掌门师叔还不让你跟着来。到头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方濯挠挠头:“什么意思?”

他没太明白,柳轻绮也不打算给他解释,只是摆摆手,示意此事暂且放过。看他面色苍白,嘴唇微裂,那副在牢中的云淡风轻模样荡然无存,方濯便也没了追问的心思。他小心翼翼地扶住柳轻绮的手,两个人的手指慢慢交缠在一起,十指相扣。

“师尊,”他低声说,“你放心,有我在呢。”

“好。”

柳轻绮点点头,声音很轻:“既然如此,就劳烦你扶我回去吧。”

“咱们两个之间说什么‘劳烦’。”

“也是,”柳轻绮道,“那你背我回去吧。”

方濯愣了一下,看他一眼,却没吭声。他走到柳轻绮面前蹲下,感觉到此人慢吞吞爬了上来,两手往上一托,肩膀一沉,方才稳稳背住,走了两步感觉并不吃力,才思忖着语气,笑着说道:

“你放心吧,背人这事儿我最在行。要是你愿意,我能直接把你背到庭影居去。”

他感到柳轻绮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肩膀。后颈一片温热,也许是这人将脸埋了进去。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顺着纹理一寸寸深入心里,方濯屏息凝神,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迅速盘旋着安慰他的话,可喉口只颤动了一下,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柳轻绮便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阿濯,我听说你在外面这几天,受了些委屈。”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仿佛没经历什么风浪,“怎么了?”

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知道柳轻绮是不愿意再提水牢里的事、打算转移话题了。何况方濯从来就不算是一个迟钝的人,他果断放弃了将要说的话,巧妙地接过了话题:

“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不过没人叫我受委屈。谁跟你说的,叶云盏?”

“嗯。”

柳轻绮的语气很沉静:“怎么回事?”

方濯笑了一下。他收收手臂,将背上的人又往上托托,背得更稳些,感觉到胸口与背上相似,都沉甸甸的一片,每走一步都落下一道带着干涸的血迹的印子,但他却明白自己绝不能停下。

“师尊,”他琢磨了一下,放轻了声音,“你知道我的。要是我不想,没人能让我受委屈。”

“我知道。”

“所以这个事儿,是我自己折腾我自己。我那个时候十分着急,所以心性不稳,回来的路上都很难受。”

“但是你也了解我,很多事情我自己也能想明白。我已经想明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在短暂的沉默后,柳轻绮的手攀上来,抱住了他的脖子。

“说来听听。”

方濯长出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是仿佛与此无关的。

“师尊,我想先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杳杳长什么样吗?”

“也许记得,也许不记得。有时候梦里还记得,醒来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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