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想了很久，还是拿起手机给顾洵拨了个电话。

是很久的忙线，久到夏槿慢慢地失去耐心，把想说的话吞回去时，电话被接起，顾洵的声音带了点焦灼，问：“夏槿，怎么了？”

夏槿用力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堵得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话都到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两头都沉默了一瞬，夏槿听见电话那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顾洵——“小顾。”

她吸了下鼻子，她无声地哽咽了下，下意识扯出一个笑来，意识到顾洵看不见后，很快凝固在脸上，她平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话像平常一样，她撒娇道：“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

“你去忙吧。”

顾洵挂了电话，但他还是能察觉出夏槿情绪的不对，很快给她发了个微信，问她的情况。

但夏槿已经不想回了。

-

那个周末，是顾洵少有的空闲。

但夏槿得知他毕业论文初稿还没写后，主动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江大的图书馆。

她静下心，也坐在顾洵身边，重新就修改后的选题写了份文献综述，别过头看顾洵整理病例，看医书，写论文，觉着无聊，在平板上翻阅论文，修修改改，最后不知不觉就趴在他边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顾洵还在看医书，夏槿眯着眼，挪开发麻的手臂，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默默地拿下来，还给顾洵。

见她醒了，顾洵侧过头看她，低声问：“饿不饿？”

“有点。”比起胃里的空悬，夏槿更难受的是阵阵发沉的脑袋，别开顾洵关切的目光去看窗外，天已经黑了，顺着问了一嘴：“几点了？”

“六点半。”顾洵说。

“我先回去了。”夏槿收回视线，自顾自地说着，手上开始收拾摊在桌上的文具。

“不吃饭吗？”顾洵疑惑地问。

“你忙吧，论文不是还没写完吗？”夏槿朝顾洵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看了眼，语气平缓道，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随便扯了个谎：“我一会儿和冉白她们去吃夜宵。”

顾洵闻言收了电脑：“那我送送你。”

夏槿轻轻地皱了下眉，不想耽误顾洵的课业，一时半会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最后很快舒展开，点了下头，说“好”。

顾洵陪着夏槿上了地铁，转了一趟地铁，来到了纺大所在的大学城，走到宿舍区门口，顾洵问：“夜宵去哪？”

夏槿眼珠子转了下，随意道：“宿舍区边上一个烧烤店。”

“几个人啊？”

“就我们宿舍。”

“注意安全。”顾洵拉过她的手，叮嘱道：“少喝点酒。”

“我知道。”夏槿闷声答应。

“不现在去垫垫肚子吗？”顾洵有些担忧。

“不了，不然晚上吃不下。”夏槿轻声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反问：“你不回去吗？”

回去还能进图书馆用校园网再写一会儿论文。

“回宿舍写也是一样的。”顾洵看出了她的想法，宽慰道。

夏槿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低头发愣之际，听到顾洵在自己头顶轻轻地唤了一声：“夏槿。”

她应声抬头，脸被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顾洵没施力，只是注视着她的脸，神色慢慢变得有些严肃：“你最近不太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顾洵的目光在夏槿脸上打转，问：“上次那个电话……”

夏槿很快反应过来，顾洵在说上次实习时自己打去的电话。

“没事。”夏槿抬手覆在顾洵的手上，慢慢将顾洵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顾洵讲这件事，虽然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她嘴角微勾扯出个笑来，面不改色地随意找了个理由：“想去江大找个同学，但迷路了。”

“后来问了解琛。”

夏槿打发道，是因为她笃定，顾洵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去特地与解琛确认。

顾洵没接话，垂下眼，神色不明，不知是不是夏槿错觉，夏槿竟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点感伤。

夏槿站在原地，忽然心虚起来，正想避开他若有若无的注视，就看见他的指尖缓缓碰上她的脸，将她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拨开，然后结结实实地捧住了她的脸。

夏槿她抿了下嘴，正想说点别的，便感觉额间被温热一触，夏槿抬眼，捕捉到顾洵很快离开的双唇。

顾洵笑了下，拍拍她的头，温声道：“进去吧。”

待进了宿舍区的大门，夏槿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才渐渐淡去，她双唇紧闭，站在图书馆门口端详了半天的月亮，余光瞥见几对相依的情侣从自己身侧走过，静默一瞬，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一边怕浪费顾洵的时间，一边又在暗自期待，顾洵能抽出点时间来陪她出去走走。尽管她也知道，顾洵已经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尽力地陪她，在忙碌的课业里，抽出仅有的一点时间，去给她安全感，去维系他们的感情。

虽然顾洵从来不说，但夏槿能感觉到，他的疲惫。这一年来，她时常望见他眼下浅浅的黑青，却又拾起笑脸，陪她去看画展，散步，在她做作品集做到情绪崩溃时，在电话里温声安抚她，挂了电话，又去背知识点，或是修改论文。

可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他们彼此都还有更远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