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布将精心炮制的“证据”——几份摁了牧民手印,描述仓央与明珠“月下私会”的证词;一卷记录着草原上甚嚣尘上“妖女祸佛”流言的羊皮——恭敬而“沉痛”地呈给父亲巴图。他深知,这些“物证”在暴怒的巴图眼中,就是铁证。
巴图的脸在牛油灯下扭曲,诺敏的耻辱记忆与部落蒙羞的怒火交织。“贱婢!拖去祭坛黑帐!子时剜目献祭!”命令如冰刀刮骨。
明珠被拖拽,父亲丹增如遭雷击,扑跪在巴图脚下,额头猛磕地面,鲜血染红尘土。
丹增声音嘶哑破碎:“大舅哥!开恩啊!明珠是卓玛的骨血啊!剜了眼,她就毁了!求您饶她一命!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他抱住巴图的靴子,卑微如尘。
巴图一脚踹开丹增,眼神如看蛆虫“滚!卓玛生出这东西,是她的报应!”
角落阴影里,伪装成桑杰喇嘛的相取,捻着佛珠,眼神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丹增的卑微,巴图的暴虐,诺布的狠毒,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争斗。他关心的,只是明珠这枚棋子怎么挺过这一关。
明珠被铁链锁在祭坛黑帐的石柱上。浓重的血腥味,诺敏的阴影让她窒息。
巴图手持烧得通红的剜刀逼近,诺布眼中闪着嗜血的光。死亡阴影压下。明珠心念电转!
她强抑颤抖,抬头直视巴图,泪水滚落,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清晰:
“舅舅!明珠有错!辱没门楣,死不足惜!但求您…想想后果!”
“草原的风声您听到了…流言,已是人尽皆知。”她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您今日若剜了我的眼,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无法挽回巴图家的名声…”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无畏地迎向巴图凶狠的眼神,“杀了我,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流言是真的,您让上师颜面扫地,让上师如何看待巴图部?部落的盐道、马帮…那些靠着黄教庇护才能行走的商路和盟友,会怎么看待?!”
“留着我…至少…至少对巴图家,或许…或许还能留有一分香火情?舅舅您是明白人…总比…比结下死仇,断了部落的生路要强…”她声音渐弱,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暗示自己或许还能作为一丝微弱的缓和剂。
明珠的话像冰水,浇在巴图被怒火冲昏的头上。流言人尽皆知…杀她的政治风险巨大!部落的利益…他的怒火…这些现实考量让他手中的剜刀微微停滞。诺布见状急疯了:“阿爸!别听她蛊惑!她在拖延!快动手!”
就在巴图眼神闪烁、诺布狂叫、千钧一发的瞬间!明珠仿佛被逼到了悬崖尽头,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化作一股决绝的勇气!她不再看巴图,而是猛地将目光投向角落阴影里,那个捻着佛珠、一脸“悲悯”作壁上观的相取!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的天鹅哀鸣,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和求救:
“桑杰仁波切!救我!!”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死死盯着相取伪装的双眼,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只有相取能懂的绝望控诉:“您不是常说…您是渡人向善的‘彼岸’吗?!难道…难道这‘彼岸’…就眼睁睁看着信徒…坠入…无间地狱…见死不救吗?!!”
“彼岸”二字她咬得极重,眼中是疯狂的绝望和无声的威胁!这是在质问相取的承诺!是在提醒他彼此捆绑的秘密!是在用最隐晦也最尖锐的方式施压,我若死在这里,坠入‘地狱’,你也休想独善其身!你的‘彼岸’谎言,会被彻底戳穿!
喊出“彼岸”的瞬间,在诺布气急败坏地扑上来想堵她嘴、巴图惊疑不定地看向相取、相取捻佛珠的手指骤然僵硬的刹那!明珠眼中闪过玉石俱焚的决绝,用尽最后残力,猛地将头狠狠撞向身后坚硬的石柱!
“砰!”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额角瞬间皮开肉绽,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溅而出!她身体软倒,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衣襟,用最惨烈的方式印证着她的绝望和“求救”的真实性。最后涣散的目光,仍死死锁定在相取那张悲悯众生的脸。
并非无缘无故出现在祭坛附近。自从得知明珠被巴图强行带走“管教”,他心中就充满不祥的预感。巴图的心狠手辣和诺敏的惨剧,像阴影笼罩着他。他在禅房坐立不安,诵经也无法静心。
丹增那绝望的哭嚎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一种强烈的、驱使他去确认明珠安危的冲动,他没有惊动侍从,独自一人,借着夜色和帐落的阴影,悄然靠近了祭坛区域。他藏身在一处堆放祭器杂物的大帐阴影后,距离祭坛黑帐仅十余步之遥。
他屏息凝神,帐内巴图的怒斥、诺布的煽动,以及明珠那清晰、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留着我…至少…至少对巴图家,或许…或许还能留有一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