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叮咚——叮咚——”
突兀的门铃声,划破了别墅内死一般的寂静。
佣人如梦初醒,慌忙跑去开门。
厚重的雕花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瞬间灌入。
门口站着的,是林澈。
他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额发上沾着细小的雪粒,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他没戴围巾,只穿着一件看起来并不厚实的黑色羽绒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单薄的卫衣。
他微微喘着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那双总是跳跃着不羁光芒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灼热。
“江烬呢?”他开口就问,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和嘶哑,目光直接越过开门的佣人,急切地投向灯火通明却冰冷死寂的别墅深处。
佣人被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和身上带来的寒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少爷他……”
“让他进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
江振庭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餐厅门口,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林澈,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驱逐的意味。
“林同学,除夕夜不在家团圆,跑到别人家里,有何贵干?”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林澈的目光猛地转向江振庭,在看到对方脸上那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时,他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但他强行压了下去,视线迅速扫过餐厅——狼藉的桌椅,倒在地上的椅子,还有……蹲在冰冷地板上、背对着门口、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的江烬的背影。
林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疼和愤怒的酸楚瞬间冲上头顶,他不再理会江振庭,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佣人,几步就冲进了餐厅。
“江烬”他冲到江烬身边,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当他看清江烬的状态时,呼吸猛地一窒。
江烬依旧维持着那个蹲伏的姿势,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他的侧脸在灯光下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而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金色的……碎片?
林澈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堆碎片上。他认出来了,那是……那片银杏叶。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林澈的全身,他猛地抬头,愤怒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直直射向站在餐厅门口、如同审判者般的江振庭。
“你做了什么?”林澈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质问。
江振庭看着林澈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姿态,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对江烬的维护,眼中最后一丝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驱逐:“这是江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请你立刻离开。”
“家事?”林澈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话,他猛地站起身,挡在江烬身前,像一堵坚实的墙,隔开了江弘远冰冷的视线。
他指着地上那些金色的碎片,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愤怒和控诉:“这就是你的家事?把他珍视的东西当垃圾一样毁掉?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他好’?”
“他珍视的东西?”江振庭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极致的轻蔑,“不过是一片毫无价值的枯叶。
就像你带给他的那些廉价的、破坏性的所谓‘音乐’,只会让他迷失方向,偏离正途。”
“正途?”林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冲破屋顶,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你给他安排的那条只有冰冷音符和‘完美’枷锁的‘正途’,快要把他逼死了你看不见吗?你听见过他真正的心跳吗?你感受过他的痛苦吗?你除了把他当成实现你野心的工具,你还把他当过儿子吗!”
“闭嘴”江振庭被林澈字字诛心的质问彻底激怒,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滚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他指着大门,声音因为暴怒而微微颤抖。
“该滚的是你,”林澈毫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守护欲,“从你的‘完美神坛’上滚下来,看看你儿子,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林澈……”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颤抖的声音从林澈身后传来。
林澈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
江烬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盛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以及一种……
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和脆弱。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澈,看着少年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燃烧着火焰、却只为守护他的眼睛。
林澈的心像是被那眼神狠狠刺穿了,所有的愤怒、控诉、都化作了无法言喻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毁灭的保护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