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七)班的日常,在江烬和林澈这对“冰火同桌”持续散发的低气压或偶尔诡异的宁静之外,也像一幅色彩斑斓的印象派画作,由其他个性鲜明的角色共同涂抹着生动的笔触。他们的存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烬和林澈这潭深水与沸水之间,激荡起一圈圈或大或小的涟漪。
午后的画室弥漫着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堆满静物和画架的空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柱。夏婵正对着落地镜练习一段柔美中带着力量的现代舞,肢体舒展如柳,又蓄势如弓。陈墨坐在角落的画架前,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捕捉着舞者瞬间的力与美。她的画纸上,夏婵的轮廓已初具雏形,线条流畅而充满感情。
“墨墨,你说他们俩,”夏婵一个漂亮的旋转停下,气息微喘,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墨,“就江烬和林澈,今天音乐课又差点被郑教授轰出去,秦老师布置的那个合作作品,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办啊?总不能真交白卷吧?” 她凑近陈墨的画板,压低声音,脸上是纯粹的八卦兴奋。
陈墨的画笔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有些慌乱地用指尖蹭了蹭。“不…不知道。”她声音细细的,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画室门口,仿佛怕被谁听见,“林澈…好像提过要找江烬谈…但江烬…根本不理他。”
她想起早上看到林澈试图把一张写着“谈谈?”的纸条塞进江屿的琴谱夹,结果被江烬用两根手指像夹垃圾一样夹出来扔掉的场景。
“噗!哈哈哈哈哈”夏婵忍不住笑出声,“那个木头!林澈也是,非得用热脸去贴…咳,”她意识到用词不雅,赶紧收住,转而看向陈墨的画,“哇,墨墨,你把我画得真好!这个动态感绝了!”
陈墨的脸瞬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连忙摆手:“没…没有,是你跳得好…”
“嘿!婵姐!墨墨!” 画室的门被推开,林澈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惯常的灿烂笑容,额角还挂着点汗珠,显然是刚打完球,“躲这儿清闲呢?看见昊子没?约好练新歌的,人又跑没影了!” 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目光扫过夏婵和陈墨,最后落在陈墨的画架上,“哟!画婵姐呢?好看!有灵魂!” 他竖起大拇指。
陈墨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把头埋进画板里。夏婵则叉腰:“林澈,你少打岔!你跟江烬那合作作品,有谱了没?全班都等着看你们是炸了琴房还是炸了教室呢!”
林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静物台上,抓起一个苹果模型在手里抛着玩:“别提了!那老古董,油盐不进!我给他看我新写的旋律,他扫一眼就说‘结构松散,和声幼稚’!气得我差点把吉他砸他桌上!” 他咬了一口空气苹果,满脸愤懑,“秦老师这是存心整我们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婵追问。
“怎么办?” 林澈把“苹果”一扔,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破罐破摔的光,“凉拌!他不急,我更不急!大不了期末一起交白卷,看秦老师先收拾谁!” 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飘忽,显然并非真的不在意。
夏婵和陈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夏婵还想说什么,林澈却突然跳下静物台,朝门外走去:“不跟你们唠了,找昊子去!那小子肯定又猫在哪个角落打游戏了!” 风风火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画室里恢复了安静。夏婵叹了口气:“唉,两个倔驴。” 她看向陈墨,“墨墨,你说……他们俩有没有可能……其实音乐上挺配的?艺术节那次,多惊艳啊!”
陈墨停下画笔,认真想了想,小声说:“音乐…也许可以。但人…太难了。” 她低头,在画纸角落,悄悄勾勒出两个背对背、一个散发寒气、一个散发火焰的简笔小人。这是他的观察,也是他无声的预言。
琴房外的走廊尽头,消防楼梯的拐角,是林澈和张昊的秘密据点之一,这里能听到隐约从各个琴房飘出的乐声,却又相对隐蔽。
张昊抱着他的便携键盘,手指在琴键上练习着一段音阶,眉头微蹙。林澈则靠墙坐在地上,抱着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发出不成调的噪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昊子,你说那老古董是不是有毛病?” 林澈终于忍不住,对着空气吐槽,“我都放下身段主动示好了!给他看我熬了俩通宵写的歌!就算不入他法眼,好歹给句人话吧?直接判死刑算怎么回事?他那眼神,看我像看垃圾堆里的臭虫!”
张昊停下练习,无奈地叹了口气:“澈哥,消消气。江烬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那样。眼里只有他那套古典神圣标准。你那歌……风格是有点野,他接受不了也正常。”
“野?那叫生命力!懂不懂!” 林澈不服气地反驳,但声音低了下去,“……不过,他弹琴……也确实厉害。” 他想起那次专业课,江烬在桌面上模拟交响乐时行云流水的手指,还有艺术节上那令人心颤的钢琴前奏,“妈的,明明有这本事,偏偏是个冰块脸加毒舌精!白瞎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合作作品真不搞了?” 张昊问到了关键。
林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搞?怎么搞?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秦老师要的是‘合作’!碰撞!火花!我跟那冰块能碰撞出什么?冰渣子吗?” 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不甘,“……其实,他要是肯好好说话,别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审判我的样子,那曲子……说不定真能改得更好。”
张昊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澈话里那一点点松动和期待。他想了想,试探着说:“要不……你换个方式?别硬碰硬?比如……请教他点特别基础的问题?满足一下他的‘导师’欲?或者……让秦老师再施压?”
“请教他?我呸!” 林澈立刻炸毛,“让我对着他那张冰块脸低头?门都没有!秦老师……” 他想到秦老师那洞悉一切的笑容,打了个寒颤,“算了吧,她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呢!”
谈话陷入僵局。只有林澈手指无意识拨弄琴弦发出的单调重复的音符,在安静的楼梯间回响,透露出主人内心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