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课是他们难得的、可以暂时放下音乐理念之争的“休战区”——仅限于江烬单方面休战。林澈显然不这么想。
语文课上,老师正在赏析一首古典诗词的意境与韵律。当点到江烬分析其中叠词运用的精妙时,他站起身,声音清冷,逻辑严谨,引经据典。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七组叠词,由外而内,由浅入深,将漂泊无依、孤寂凄凉的愁绪层层递进,推向极致,堪称千古绝唱。” 他的分析精准到位。
就在老师点头赞许,全班安静聆听时,林澈趴在桌上,用只有江烬能听到的音量,模仿着摇滚嘶吼的腔调,对着桌面小声嘀咕:“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戚~ Yeah! Solo time! ” 还配合着手指在桌上无声地弹空气吉他。
江烬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他面无表情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而在他们真正的战场——音乐专业课上,这个冲突则是正面而激烈的。
这天的专业课内容是“即兴创作与合作练习”。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郑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全班:“两人一组,自由组合。一人给出一个动机(短小的音乐主题),另一人即兴发展。要求:有逻辑,有对话感,时间三分钟。现在开始。”
大部分同学迅速找到搭档,教室里响起各种乐器尝试性的声音和讨论声。只有后排的角落,一片死寂。
林澈抱着他的木吉他,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发出几个零散的音符,眼神瞟向旁边稳坐如山、仿佛置身事外的江烬,带着点挑衅和“看你怎么办”的意味。江烬则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乐理书,指尖在桌面上模拟着复杂的和弦进行,完全无视了分组的要求。
郑教授踱步过来,看着这对“著名”的同桌,眉头皱起:“林澈,江烬,你们俩一组,别浪费时间。”
命令下达,再无转圜余地。
林澈撇撇嘴,率先发难:“行吧,老古董,听着!” 他手指在吉他弦上猛地一划,一段充满布鲁斯味道、带着明显切分节奏和滑音的动机流淌出来,自由而随性,带着他特有的跳跃感。“该你了。”
江烬终于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林澈,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这算什么动机”的批判。他没有拿任何乐器,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就在林澈刚刚弹奏动机的位置旁边——用指关节清晰、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感,敲击出一段完全不同的旋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冰冷、简洁、逻辑严密,如同数学公式推导出的音符,带着巴洛克时期的复调遗风,与林澈刚才那充满人情味的布鲁斯动机格格不入,甚至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抗。
林澈瞪大了眼睛:“喂!你这哪是发展?你这是拆台!重来!跟着我的感觉走!”
“结构混乱,缺乏主题。” 江烬冷冷地评价林澈的动机,“即兴不等于无序。逻辑基础呢?”
“感觉!就说你是个古董吧!音乐首先是感觉!” 林澈拍了下桌子,吉他被震得嗡嗡作响,“你那套死板的框框,框得住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