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苏秋水被段鹤用披风裹着带回了驿馆。
她突然昏过去的模样,吓得段鹤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体温略高,像是发烧了。
左昭听说段鹤带回了一个红衣女子,驿馆里的人都看见了。
他敲响房门时,段鹤正将拧干的帕子放在苏秋水额上,听见敲门声,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推门一看是左昭,又将门合上,拉他去了走廊的尽头。
见段鹤抬头仰望着月亮,月光柔和地落在他脸上,左昭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段鹤知道左昭问的是谁:“军医说,不太好,她在清风寨受了惊吓,又受了凉,落水后又身子孱弱,现在还在高烧不退。”
左昭前些日子跟段鹤闹得有些不愉快,提起苏秋水都有些怕段鹤生气,抿动着唇:“我不想去看看阿浅。”
段鹤想都没想,拒绝的话就说出口了:“左大人,你想去看她,你有什么资格去看她?我四处寻找她的时候,是你说斯人已逝,叫我放下。她差点被烧死在清风寨,要不是你说要按兵不动,我早就将她救回来了。”
左昭觉得段鹤对苏秋水的事有些过于激动了,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段大人,你对阿浅的事是不是过于关心了?”左昭觉得,男女之间总该避讳着些。
段鹤脸上无甚表情,连装都不装了;“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闻言,左昭大吃一惊,段鹤可是太监,他怎么能这么对苏秋水?
段鹤早就看左昭不顺眼了,做事情畏手畏脚的,功夫又差劲,要不是段鹤出面,怕是现在都没解决施粥的问题。
那纪老太爷的孙女纪如梦,见过左昭一面后,天天来驿馆蹲守他,左昭为了躲着她,每天都提前一个时辰出门去视察堤坝维修的工作。
段鹤睨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苏秋水的父母看中他什么,竟然在苏秋水尚未诞生时就生出结下娃娃亲的想法。
空气微凉,他迈步朝房间走,丢下几句话给左昭:“左大人还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吧,皇城来了消息,陛下催我们早些归去。”
左昭站在原地,心里莫名地落寞。
段鹤轻轻关上房门,坐在床榻前看苏秋水的面容,几日不见,她清减了不少,下颌线的弧度变得更明显了。
苏秋水的嘴唇蠕动着,像在说着什么,段鹤凑上前去听。
“别走,别走……”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段鹤将那日在船上捡到的簪子放到她手里由她捏紧,又蹭了蹭她的手背,柔声道:“阿浅别怕,我不走,我再也不会与你分开了。”
他越看越觉得心疼,不由得自责起来,要是那天他一直在苏秋水身边,她或许不会落水,更不会有后面被土匪掳走强娶为妻的事。
单是这样想着,段鹤就觉得那李波可恨极了。
他牵了一匹马,一路疾驰从驿馆去了监狱。
金陵的监狱与皇城的监狱不同,不比皇城的阴冷潮湿,烛火噼啪跳动,映出段鹤修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像一个索命的鬼。
牢房里还有一些之前被州府抓进来的暴民,说是暴民,实际上大多数是敷衍朝廷抓来的无辜之人,有些人关久了,精神也变得不太正常,自说自话又突然发笑。
看了几个牢房,段鹤才找到李波在的位置。
他出示自己的令牌,狱卒满脸堆笑,向他献上了开门的钥匙:“大人请便!”
段鹤想起他刚刚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拍打几下那狱卒的脸,才伸手接过钥匙。
开门进去,只见李波坐在一个角落,脸上还有些被段鹤揍出来的伤痕,见来人是段鹤,李波又立马变得警惕起来。
段鹤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过来跟你聊聊天。”
李波偏过头不看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识相的话就赶紧把老子放了。”
段鹤倒了一盏茶推到李波面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想你清风寨的那些弟兄,他们可是受你连累才坐牢的。”
他说的话触动了李波,李波这才坐到他面前,平心静气地端起那杯茶:“我的弟兄们都是无辜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我指使,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过他们?”
段鹤假意拍了拍手:“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呢。”
李波是个粗人,没读出他的阴阳怪气:“那是自然,他们愿意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样。”
段鹤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厉地扎在桌上:“李波,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娶她!”
李波看出段鹤跟他的压寨夫人关系不一般,忽然用商量的口吻道:“这位大人,要不这样,那压寨夫人我送你了,把我们清风寨的人都放了如何?”
段鹤瞬间脸色大变,他放在心尖上珍视之人,竟然被人当作可以随意送人的物件。
他勃然大怒,拔起匕首刺在他肩上,李波吃痛破口大骂:“你干什么?是你说要谈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