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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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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在时,清凉殿并非清凉殿,而是太和殿。

作为历代南越皇帝的居所,这座宫殿极尽华美之能,琼林玉树,玉阶彤庭,三步一金饰,五步一玉屏,就连侍奉的宫女内官都是衣着考究。

只是不知何故,登基不过一年,新帝便将太和殿改名为清凉殿,还遣散了宫中大部分宫女,过上了轻简的日子。这些年来,除了楚贵妃,皇上再未亲近过其他女人,似乎真的就此清心寡欲。

因此,当今陛下膝下子嗣单薄,除却瑾王殿下与青璟公主,再无他人。反观远在岭南的临淮王,美妾无数,前不久又刚得了第十五子。

大臣们一边忙着诅咒临淮王的儿子个个夭折,一边忙着上表启奏,言辞恳切委婉,翻译成大白话便是——尊敬的陛下,就算是独宠楚贵妃一人,这么多年宠幸下来,不说赶上临淮王的一年一个,十几年怎么着也该再多生一个了吧,怎么青璟公主以后就再没动静了?也没消息说楚贵妃不能生了呀?

急归急,臣子们也不敢明面上多说什么。起初,也有臣子直言自己的担忧,说临淮王虎视眈眈,陛下子嗣昌盛才是南越国泰民安之本,谁料此话刚出口,这臣子便被宰相袁朗指着鼻子骂居心叵测,挑拨离间。

之后没多久,这臣子硬是被宰相一党挑出了个错处,好好摔了个跟头。自那以后,大家都只好改在内心祈祷临淮王早登极乐,楚贵妃一胎三宝。

臣子们都看得很清楚,宰相从龙有功,陛下登基这么多年来,在其他地方都堪称纳谏如流,励精图治,唯有涉及宰相之事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傻到拼上仕途去得罪宰相?

好在,他们不敢说,却还有明折呢。

世人皆知,护国将军自幼便跟随皇上,只是这个自幼到底是多幼,是一出生便跟着,还是陛下在衔月山时便跟着了?没人敢传,也没人敢问,大家只能在心底胡乱猜测。

护国将军护着陛下登基,这么些年来,又呕心沥血地为陛下立了金鳞楼,训练三百金鳞卫,为陛下南征北战,从不说一句苦,邀一句功,哪里是宰相能比的?

可惜的是,明折并不知道这些朝臣内心的想法,也根本没为所谓子嗣的事在赵邝面前开一句口。

除了少有的几件事外,他从不反对赵邝的任何决定和想法,永远都持支持的态度。

匆匆步入清凉殿后殿时,他只在意陛下的身体到底有无大碍。

相识多年,他们早已熟悉到只凭脚步声便可辨认彼此。

“折弟,你来啦。”绣帐锦被之下,伸出一只苍白至极的手。

毕明将两根手指搭了上去,细细诊了起来。

明折跪在床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半躺在床上的男子:“陛下,您又做梦了?”

赵邝年过四十,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副年少清隽的模样,这些年来的劳身焦思使得他疲态尽显,只是运筹帷幄久了,那点松弛的皮肉间也可看出锋芒。

这点锋芒在黄袍映衬之下,显得更为扎眼,几乎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苏敛同样端详了好一会儿这位陛下,她没有行礼,而是微微偏了头,盯着毕明看。

赵邝的眼神不经意地掠过毕明和苏敛两人,笑着叹了口气:“不过是睡得久了些,瞧你们一个两个。谨儿这事办得也不好,没得把你们给吓着了。”

“陛下最近可服用过什么丹药?”毕明缓缓放下手,脸色有些凝重。

自那位皇后故去后,陛下便开始沉溺于各类丹药,这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

一旁的小内官头也不敢抬,跪着禀报:“回毕大人,陛下最近未曾服用过什么丹药,每日的膳食也如常。”

“怎么了?”明折听出些不对,声音沉了几分。

苏敛也看出了些不寻常,前段时间进宫,赵邝看着虽也清瘦,但好歹脸色还比较红润,现在半躺在这华被之中,眉宇间竟隐隐有些黑气,完全不是刚睡醒该有的气血充足的模样。

毕明直言:“陛下这是中了毒。”

“什么?!”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除去明折之外,还有一道错愕的年轻男声混在一块。

众人齐齐朝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内殿门口,一青年正捧着一碗药,急匆匆朝他们走来。

来人正是赵瑾。

“毕师父,您刚刚说什么?我父皇真是中毒了?”赵瑾急急跪倒在床前,看向床上的人。

他语气焦急,俊美脸庞却不因皱眉而有丝毫减色,即使是深夜,也是衣冠齐楚,端方无比。

毕明和苏敛对视一眼,他们彼此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句师父,这个徒弟,都不是他和苏敛想要的。

虽说赵瑾样样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出色得过了分,聪慧至极,一点就通,对他和苏敛更是没有任何皇子的架子,时时刻刻都尊敬极了,但不知为何,他越是事事到位,滴水不漏,他们便越是难以亲近他。

“是,不过这毒只会使得陛下的脉象虚浮无力,极度渴睡,忧思缠身,除此之外,暂且没有发现其他的危害。”毕明斟酌良久,还是问了,“瑾王殿下,您是怎么发现陛下身体抱恙的?”

苏敛没有说话,不错眼地盯着赵瑾。若只是发现自己父皇睡得久了些,一般还不至于慌张到要瞒着宫中其他人,单独用空白的诏书召他们前来吧。

“今天下午我本想求见父皇,谁知从午时等到戌末,父皇仍未醒来,御医把了脉,说许是父皇这几日政务劳累才会睡久了些,但我心内总是不安,加之父皇双眼紧闭,极其痛苦,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众人沉默半晌,突然,皇帝哈哈笑了几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你一片孝心,朕自然明白。”

突然,他话锋一转,看向毕明:“这毒可有解药?”

“这毒没解药,也不需解,过几天毒性自然就没了,”苏敛忽然开了口,懒散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她语带深意,借着道:“你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一般来说,这种药都是越干了亏心事,心里越有鬼,就会睡越久。”

明折立刻回头斥她:“阿敛,住嘴!”

“哈哈,无事,无事,这才是阿敛嘛,”赵邝嘴角带笑,眼中很快地划过一道暗芒,转头对赵瑾道,“好了,谨儿,既然无事,夜也深了,你先回去吧。”

赵瑾知道,父皇这是有话要对几位师父说,他恭敬地退了下去,殿内的两名内官也识相地离开了内殿,走时也没忘将门关上。

赵邝招招手,明折立刻起身将他搀扶起来。

“阿敛,毕明,你们来。”赵邝走向书桌,脚步有些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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