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后,他仿佛不经意地随口一问:“这是夫人的帕子吗?”
明桃收起扶光,随口答道:“不是啊,是这叶公子刚刚挣扎的时候掉出来的。怎么样,做工还不错吧?”
卿珩擦血的手一顿:“……”
王大夫:“……”
明桃身临其境地体验了场胆战心惊的救人过程,只觉得救人比杀人心累多了。她解下花花的背带,抱着孩子出了门等卿珩。
这里面血腥气太重,孩子不好多待。
出门时阳光正好,明桃熟捻地逗着花花,花花咯咯笑着,不停拍手,显然十分喜欢这样晴朗的天气。
日光照射下,少女的侧脸柔和,少见地露出几分暖意。
直到卿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刚刚多谢夫人了。”
明桃偏头看他:“谢我干什么,是你救了他,他该谢你才是。”
卿珩看了眼花花,道:“医者救死扶伤,应该的。”
明桃心里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她没忍住,轻声试探道:“我从前,也见过一个大夫。”
医术如你一般好。
“什么?”卿珩似乎没听清。
明桃深深看向他的双眼,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沉默,卿珩回到了正题:“夫人要去其他院子看看吗?”
明桃重新背好花花,点了点头:“要的,对了,有没有尸体可以看看。”
卿珩顿了顿,摇头道:“以防万一,尸体每日都会直接被拉走火化处理。”
明桃跟着卿珩把每处院子里的病患都看了遍,发现这些人的症状都出奇得相似。
这些疖和痈都由股沟或腹部长起,随后像触手一般慢慢朝各个方向占满人的身体,当疖出现在脸上时,这人基本就可以被宣告死亡了。
一个个院落中,在床上痛得打滚的有,浑身腐烂臭气熏天的也有,更多的是声带已断,只能痛苦无助地张大嘴无声嚎叫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单从外表看不出任何联系。
这些疖和痈就像蛊虫一般,蚕食着他们所有的生命与活力。
明桃取了些不同病患的血装入壶中后,示意卿珩自己这边可以了。
卿珩点点头,带着明桃一路往烟波楼而去。
这是王大夫的住所,为了能及时处理患者的突发情况,卿珩不在时,都是他值守此处。
据说,这里曾是环采阁花魁戎铃枝的住所。
废弃三十年的环采阁到处都破败不堪,唯有这间阁楼仍保持着环采阁旧日的模样——华堂琦帐,勾帘玉幕,风触珠帘时,仿佛还能看见三十年前玉楼歌舞,佳人一笑的场景。
明桃跟着卿珩进了烟波阁。不知为何,踏进这里的一瞬间,她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越过门槛时,明桃的发丝被风吹起,轻拂过门框悬挂的蓝色琉璃八宝银风铃。长长的流苏带动铃铛发出叮咚脆响,明桃微微回头,恍惚间仿佛看见一笑意盈盈的女子立于院中。
她再想细看,那女子却如一道幻影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右手腕传来一点刺痛感。
腕上镯子的红宝石正幽幽闪着红光,整个镯子随之炙热起来,但不过一瞬,这一切便又如那女子一般消失了。
卿珩留意到明桃没跟上,回头正看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的镯子看。
他的目光随之落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道:“夫人这只镯子真漂亮。”
明桃扯了扯唇角:“还行吧,没有卿大人的玉佩好看。”
卿珩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长流苏双兽纹玉佩,笑着解了下来,递给明桃:“夫人喜欢,那便送予夫人,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明桃愣住了。
花花刚晒过太阳,正精神着,小小人儿虽还听不懂话,却有着敏锐的直觉,听闻此言立刻在明桃背上扭动起来,咿咿呀呀地笑。
明桃无奈把她转了过来,花花正是看到什么都想抓在手里的年纪,看着卿珩手上的玉佩,双眼立时放光,伸出小手就要去抓。
卿珩笑意温和,想将玉佩放进花花手中,却被明桃一把拦住:“无功不受禄,卿大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玉佩做工精细,温润清透,看着便价值不菲,换做是她肯定是当宝贝压箱底收好,卿珩竟舍得随便就送人?
有诈,一定有诈。
明桃已经把花花又背了回去,卿珩的手僵在半空中,只好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
王大夫处理完手头的药,姗姗来迟,见到两人已经在烟波楼中,忙拱手道:“卿大人请上座。”
这楼中自然是没有丫鬟小厮的,明桃便自顾自地斟了盏茶喝。
王大夫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他还以为这跟着卿大人来的女子应当是他的下属之类的,是以看她端起茶壶以为她是要给卿珩倒茶,没想到是给自己倒……
真是无礼,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不知这位是……”
卿珩用眼神征询了下明桃的意见,见她一副你说呗的无谓表情,勾唇道:“这位夫人是同我一起来调查的。”
王大夫若有所觉地噢了声,那便是和卿大人共事的同僚了。
他立刻为刚刚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想起叶公子那绷带齐整的断口,拱手道:“刚刚真是多亏大人了,出手利落,叶公子的伤口没有伤到半分。”
王大夫又忧心道:“只是两位公子出手太重了,要苏醒估计还有些时日。”
“不急,叶公子的伤口后续我还会再来处理。”卿珩端起茶碗,“还麻烦您先说说这场打斗的来龙去脉。”
明桃在一旁默默听完,只觉得这王大夫实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