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
“吃的什么?”
“这好像不在原书记的工作范围内吧。”
电话直接被挂断。
原朗盯着屏幕,眼神阴沉。
半小时后,他拎着饭盒出现在蟹塘边。余楸正蹲在增氧机旁检修,工装裤上沾满泥点,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原朗径直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她脚边:“食堂最后一份红烧排骨。”
余楸动作一顿,没抬头:“谢谢,我吃过了。”
“撒谎。”
“林小樱说你早上就没带饭。”
“……”
“余楸。”
原朗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语气里尽是不满。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余楸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是发疯是什么?”原朗的脾气上来,也不再藏着掖着。
这几天他一直追着她,却是热脸贴脸冷屁股。
他原朗什么时候低头哄过人?
他觉得这女人真的很麻烦。
可是对上余楸平静的眼神,原朗又不自觉的心虚了。
他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
太重了?
“你总是这样。”
原朗愣住:“什么?”
“没什么,”余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原书记去忙吧,别在我这个疯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转身走向工具棚,背影瘦削又倔强。
原朗总是这样少爷性子、总是欺负自己。
而自己,总是那样好脾气、总是那样窝囊。
*
两天后,原朗跟着林书记去县里出差了。
余楸觉得这样正好。见不到他,也就不用费心去想怎么保持距离。
在塘埂上的那次吵架,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天夜里,她正蹲在蟹塘边检查增氧机的输氧管。月光很淡,她只能靠手电筒的光亮一点一点摸索着管道接口,指尖沾满了黑色的机油和泥垢。
夜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声音,衬得夜色更加寂静。
“秋秋——”母亲的声音从坡上传来。
“快回家!有人找你!”
余楸一愣,手里的扳手顿了顿。
她的第一反应是原朗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是他,母亲肯定会直接说“原书记来了”。
那会是谁?
她在市里没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人大晚上特地来找她。
顾不上多想,她擦了擦手,拎起水桶就往家走。
塘埂上的路不平,她又走得急,一个没留神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几步,胳膊肘重重擦过粗糙的砂石地面。
她倒抽一口冷气,抬起手臂一看,擦破了一大片皮,血丝混着泥沙,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真倒霉。
遇见原朗以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回。
果然,那男人就是上帝派来创死她的。
余楸忍着疼继续往前走,远远地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紫色的跑车,车漆在月光下泛着奢华的金属光泽。
和原朗的车是一个牌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还没等她走近,一个身影就从车旁蹦了出来。
“啊啊啊啊秋秋姐姐!你好!”
那是个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姑娘,约莫二十出头,栗色的卷发扎成高马尾,身上穿着某奢侈品牌的当季新款连衣裙,脚上的小羊皮靴子一尘不染。
她兴奋地冲到余楸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你的超级大粉丝!”
余楸懵了。
粉丝,她居然也有粉丝了。
“你好你好。”她局促地笑了笑,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
“我身上脏,不方便跟你握手,我去清理一下。”
“没事没事!”姑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姐姐,我叫裴知意,从你第一次直播就关注你了!特地来找你合影的!还想在村里住几天,跟你学养螃蟹!”
余楸低头看了看自己——工装裤上沾满泥点,胶鞋里灌着塘水,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而眼前的女孩精致得像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连指甲都涂着漂亮的裸粉色。
她苦笑一下,难道要这样子合影吗?
“村子里目前没有农家乐,”余楸声音温和,“要不你去县里的酒店住?环境会好很多。”
“没关系没关系!”裴知意眨眨眼,“我可以住姐姐家吗?我付钱的!”
“这……”余楸无奈,“你爸爸妈妈知道吗?住在陌生人家里他们会不放心的。”
“没事的姐姐,我是成年人了!”裴知意拍拍胸脯,“而且过几天我哥哥就来了,到时候有他陪我。”
“你哥哥?”
“对啊!”裴知意笑得灿烂。
“他过几天也到晨阳村来上任。”
余楸一怔。
又要来一个新官?原朗怎么没告诉她?
她还是柔声拒绝:“这样不行的,我不放心。”
“哎呀姐姐!”裴知意拉住她的衣角晃了晃,撒娇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未婚夫在这!”
余楸更惊讶了。
这么年轻的姑娘就有未婚夫了?果然大家族的孩子,连谈情说爱都比别人早一步。
正想着,裴知意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
这是余楸最喜欢的歌,还特地加到了原朗的车载蓝牙里。
“不好意思姐姐,我接个电话!”裴知意歉意地笑笑,接起电话后瞬间变脸。
“你跑哪去了?!我哥不是说你来接我的吗?害得我转了大半圈才找到村子里!现在还没得住呢!我在秋秋姐家门口,赶紧回来接我,我晚上住你那!”
挂掉电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余楸忍不住笑了:“没关系的。我喜欢你数落未婚夫的样子,很霸气。”
两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裴知意兴奋地分享着自己是怎么通过直播背景里的 landmarks 找到晨阳村的。
余楸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心里却装着事。
她哥哥是谁?
她得未婚夫又是谁?
正出神,不远处突然亮起一束手电筒的光,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裴知意眼睛一亮,跳起来挥手。
“原朗!我在这儿!”
“啪嗒”。
余楸手里的水桶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