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曜:“之后崇华山便放出消息,说慕远歌死了。”
萧子岚:“怎么死的?”
元辰曜:“不知,那样的人物不是咱们能知晓的。”
萧子岚扑哧一笑,“方才各位同乡怒骂之时,可丝毫没把他当个人物啊。”
说到底,这位慕远歌是谁似乎已经不甚重要,樊头镇的人与他更是素未谋面,可这个名字早就被钉上了万恶之源的枷锁,用来蛊惑人心不行,但用来惹出众怒却是绰绰有余。
十二年间但凡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众人只要一叫骂这名字,便能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似乎天大的事儿与此人的行径一对比都是过眼烟云。
元辰曜抬头看看朦胧的日光,“据说他死的时候也是如你我这般年纪。”
寒冬漫漫,可不是这一点日头就可以温暖回春的。
萧子岚顺手拔了路边的一根龙芽草衔着,“那你呢?你怎么想?”
还不待元辰曜开口,便有两个绑着总角的孩子打闹着跑过去,一边追逐一边唱着童谣:
“慕远歌,造恶孽,画虎不成反类犬,一死百了逍遥仙,一滩烂坑凡者填。修邪术,害兄长,灾祸肆起福报减,义正言辞太平世,一夕回到噩梦前。”
一阵风扬起沙尘,连同那两个孩子的声音一同淹没在小路的尽头。
元辰曜垂首解开栓牛的绳子,“我只知道,任何不成功的起义,终会把这世道推进更可怕的深渊。”说罢抬头看看天色接着道:“走吧,再不出发,就耽误送酒的时辰了。”
萧子岚摩擦着下巴啧啧嘴,翻身骑大黄跟了上去,“走喽,去巡视衙喽。”
一路向西,天色微微擦黑,隆冬时节的夜绵长而乏味,这般冷冷清清的赶路甚是难熬。
萧子岚冒着严寒用龙芽草扎小老虎,盘算着将它作为生辰礼物送给蹊里的小虎子,随口闲聊道:“所以明天你想去试试?”
元辰曜:“试什么?”
萧子岚:“崇华山选拔啊,那告示你刚才一直盯着。”
元辰曜:“你去吗?”
萧子岚努努嘴,“不去。修炼那么麻烦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做吧,我懒。”
正这般自我调侃着,萧子岚的余光竟扫到远处有一抹淡紫色的身影,顿时怔住。
只见那远处的树枝之上,轻若无物的立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黛丝飞舞,衣袂飘飘,腰间一物状如短刀,无鞘,泛着幽森的寒光,她立在那里,宛如傲雪寒梅,整个朦胧深邃的夜空都只能沦为她的陪衬。
她看着他,双眸中只有无边的漠然。
萧子岚感觉到自己似乎正被她盯着,手中的动作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他顿了顿回过神,急忙扭头拉住元辰曜,向远处一指,“阿曜,你快看,这世上真有神仙姐姐!”
元辰曜闻言抬头去寻,诧异道:“在何处?”
“就在……”
就在远处那根树枝上。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萧子岚一回头,便见那根树枝在夜风中微微摇曳,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怎么,不见了。”萧子岚喃喃道。
元辰曜反手附上萧子岚的额头,“不烧啊。难不成你近日里真的撞了邪?”
先是噩梦,又是幻觉,不是该去拜拜神,就是该去看看病。
萧子岚打掉元辰曜的手,仍是执着的盯着远处,“当真是我看错了?”
元辰曜点点头,“可能是近日里你睡的不好的缘故。”
萧子岚:“可惜了,我不该叫你的。”若不叫你,我还能多看一阵。
元辰曜叹息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神仙姐姐,不过这次是你第一次来巡视衙,有些事儿我须得叮嘱你一番。”
萧子岚心不在焉,“你说你说。”
元辰曜:“巡视衙内等级比较森严,一会儿跟着衙侍进去之后切莫抬头,只管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驾好手中的车。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不论发生什么,都当做没看见就好。总之就是,不说不看不听不管。”
萧子岚:“那里面能发生什么?”
元辰曜神色一紧,“上次我去送酒,便听见内院有惨叫和鞭挞之声,隐隐的有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我当时腿都有些发软,却顾不得多看一眼,只是低头跟着带路的管事进去放酒,等我放完酒回来再路过那门口,里面不仅没有半丝声响,就连血迹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萧子岚:“你送了酒用了多久?”
元辰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萧子岚心中暗道:如此折腾一番,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场,怕是这种场面,在那个巡视衙里已是见怪不怪了。
元辰曜:“我同你讲这些,是想让你安分一些。”
萧子岚抿唇扮乖,举起三指装模作样的发誓道:“阿曜放心,我都记在心里了。”
谈话间,便瞧见在路的尽头一片灯火通明之处,一块巨大的匾额横在高耸的门框之上,上书三个苍劲血红的大字——巡视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