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舀起一大勺面汤,将碗里的各色调料稀释。
最后,铺上雪白的手工面条、放入切片的卤牛肉,牛肉面便大功告成了。
夏夜,凉风习习。
虎子、团团争着把面端去院子里。他们四个人,一人坐桌子的一方,一人端一碗面,呼哧呼哧地嗦着。
手工面的好处就是劲道弹牙、久煮不烂。
裹上油辣子,热腾腾、辣微微、香喷喷。
吃着这样的面,实在美妙。
江清澜吃了几口,忽的想起:“哟,还有道菜呢。”忙去厨房里端了出来。
原是一道熟醉虾。
陶钵里盛了八九只大头虾,个个饱满肉多,呈黄橙色。
盖子揭开,浓浓的酒香扑面而来。
在现代,醉虾本是江南名菜,以花雕酒焖活虾,待虾停止跳动后,生而食之。
以前,江清澜绝不吃生食,但也见别人吃过。
到这个时空后,考虑到没有抗生素,吃坏了肚子不好治。纵然团团提了好几次,她也不许吃生食。
今天,着实是看着虾新鲜,王蕙娘她们又惯爱吃,才少买了些。她用了足够浓的酒腌制杀菌,以减少感染的可能。
现在,所有的大虾,都浸没在酱褐色的汁水里,使得虾壳与虾肉之间,有了一层清浅的褐色。
有的还在晃动着,让人错觉,虾还活着。
三片柠檬片、四颗干话梅、两枚桂叶,点缀在表面,颜色丰富、香气融合,招惹着人的食欲。
这种江南的清淡口味,配合爽辣的牛肉面,正是相得益彰。
很快,虎子把那斗大的碗吃了个底朝天。见醉虾又来了,他眼睛顿时比星星还亮。
放两个小孩子吃着,江清澜把王蕙娘叫到屋里,直言道:
“蕙姐姐,你做女侩,每日需出走奔波。辛苦不说,还要与虎子分离。”
“我的饭馆马上就要开张,需要人手。我给姐姐一两银子一月,虎子一钱一月,就在我店里做事如何?”
“姐姐是个能干人,泥工瓦工、婢子女娘,都有人脉。虎子也有一把力气,待他下了学,帮忙挑些水、赶赶马车什么的,可好?”
王蕙娘听了,一月一两,收入稳定,还不用到处奔波。何况,连虎子都有银子拿。
这天大的好事,她岂有不应的?
她一下抓住了江清澜的手。
……
第二日,二人去八字桥下铺面看过。此地原是一个包子铺,店主经营不善,退了租。
铺面不大,前厅只摆得下七八张桌子。好在东西齐全,后院有灶、有水井,甚至还有一溜小菜园,可以栽点儿小葱什么的。
二人一合计,制订了装修计划。
王蕙娘做了多年女侩,虽多是厨娘、绣女的人脉,但一打听,也寻得到好的装修工人。
她极为老成地道:
“木匠、漆匠这些没有问题,我定找些活儿干得好,又便宜的。”
“只这店的名字,咱们得早些想好。早些把酒帘子做好,招牌挂上去,也早些网住些客人。”
江清澜笑道:“这个我早有主意。”
她从外边捡了根树枝,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极为认真地写下四个字:
杏花饭馆。
王蕙娘略识得几个字,但对诗书一窍不通。
见状,她看一眼外边成荫的绿树,蒙然道:
“这道上多是槐树与柳树,未曾见过杏树。取这个名字,是何意?”
江清澜嘴角上扬,露出些神往之色:
“如今是夏日了,春花凋零。”
“待到来年春天,暖风裹挟细雨,催得四野杏花初绽。”
“清晨雨霁之时,沿街定有小贩叫卖杏花,我们买上几支,插于饭馆儿的柜台之上,岂非市井之乐?”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撇去那些悲哀的外交政事,江清澜对宋代市井生活最初的想象,便来自陆游的这两句诗。
如今,她虽为果腹奔波劳累许久,内心到底还存有文化人的一片诗意。
身在局中,焉能不亲手去创造?
江清澜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