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空调终于修好了,冷风呼呼地吹着张程晰后颈的汗珠。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吉他弦,目光却一直黏在角落里的林嘉南身上。
鼓手正以近乎仪式感的专注调整着他的鼓架。军鼓的角度必须精确到30度,踩镲的高度要刚好与第三根肋骨齐平,每对鼓槌按使用频率排列——最常用的放在右手边45厘米处,次常用的在左边对称位置。这些规则三个月来张程晰已经烂熟于心。
"喂,陈昊。"张程晰突然压低声音,"敢不敢打个赌?"
贝斯手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赌什么?"
张程晰朝林嘉南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能在三十秒内让他破功。"
陈昊挑起眉毛:"你活腻了?上次我不小心碰歪他的踩镲,他三天没跟我说话。"
"赌不赌?"
"一顿火锅。"陈昊咧嘴笑了,"我赌你撑不过十秒。"
张程晰活动了下手指,悄悄绕到林嘉南背后。鼓手正背对着他调整桶鼓的位置,黑色T恤下凸起的肩胛骨像一对收拢的翅膀。
"嘉南,"张程晰故意提高音量,"老周说下个月音乐节要我们加演《锈蚀》的remix版。"
林嘉南头也不回:"编曲改好了?"
"还没,正想跟你商量。"张程晰趁机伸手,迅速将右边鼓槌的顺序全部打乱,还把军鼓转了个方向。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嘉南的背脊僵直起来,像只察觉到危险的猫。他缓慢地转身,目光从被弄乱的鼓槌移到张程晰脸上,黑曜石般的眼睛泛起张程晰从未见过的冷光。
"你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程晰心跳加速,却还是嬉皮笑脸地点头:"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现——"
话音未落,林嘉南猛地抓起最近的鼓槌砸向墙壁。木制鼓槌断成两截,反弹回来擦过张程晰的耳际。整个排练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林嘉南的声音撕裂般刺耳,脖颈上浮现出明显的青筋,"不要破坏我的东西!不要!"
他失控地掀翻了镲片架,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张程晰呆立在原地,看着平日冷静自持的鼓手像变了个人——眼睛充血,嘴角抽搐,右手疯狂地抓挠着左臂上的旧伤疤,即使隔着布料也能看出他在用力。
"嘉南..."张程晰向前一步。
"滚开!"林嘉南后退撞到鼓架,几个通鼓轰然倒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则,手指痉挛般抽搐,"全都...全都乱了..."
苏雯想上前,被陈昊拦住。贝斯手罕见地严肃摇头,用口型说"让他自己处理"。
张程晰深吸一口气,突然大步走向被弄乱的鼓架。在林嘉南杀人的目光中,他故意又推倒了一个落地鼓,然后抓起剩下的鼓槌全部扔到地上。
"你干什么?!"林嘉南的声音几乎破音。
"帮你啊。"张程晰耸耸肩,"既然已经乱了,不如乱个彻底。"
林嘉南的瞳孔剧烈收缩,胸口剧烈起伏。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扑上去揍张程晰时,他突然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膝盖。
"对不起..."他的声音闷在裤料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不该...发脾气..."
张程晰蹲下来,轻轻握住林嘉南的手腕。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脉搏快得不正常,还有那些伤疤凸起的触感。出乎意料的是,林嘉南没有抽开手。
"该道歉的是我。"张程晰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腕骨,"但你生气的样子比假笑好看多了。"
林嘉南猛地抬头,眼眶发红:"什么?"
"我说,"张程晰凑近了些,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数量,"你平时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假。现在这样...至少是真实的。"
一滴汗从林嘉南的太阳穴滑落,沿着下颌线滴在两人相触的皮肤上。张程晰注视着他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变成一种困惑的平静。
"为什么..."林嘉南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为什么要故意惹我?"
张程晰笑了,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因为我想看看真实的林嘉南是什么样子。"他指了指满地狼藉,"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林嘉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伤疤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他慢慢翻转手腕,第一次主动回握了张程晰的手指。
"很丑吧。"他轻声说。
张程晰摇头:"像《锈蚀》的歌词——'伤痕是光进入你的地方'。"
排练室另一头,陈昊夸张地捂住胸口:"我是不是该收个媒人红包?"
苏雯笑着拍了他一下:"安静,正精彩呢。"
林嘉南似乎这才意识到队友们都在围观,耳尖瞬间红得滴血。他迅速抽回手,但这次没有戴上手套,而是开始收拾散落的鼓槌。张程晰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机械精准,偶尔会任由两根鼓槌交叉摆放,或者让不同颜色的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