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连知雨挂了电话,冷得发指的视线转向祁宿身上,带着自嘲意味笑道:“我还真心软啊。”
祁宿不知道这个“心软”指的是放过了莫缨,还是和简霜寒有关。他忽然想起,简霜寒自杀后不出一个月,连知雨便提出了分手,那时候他还没想过会跟简霜寒的死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祁宿承认他下意识是想逃的,不论是出于任何一种角度,或者任何一种心态。自然地,待连知雨挂断电话、向他看去,并且冷言冷语后,他已经溜出房门斜靠着墙站着了。
简霜寒是连知雨第一个挚友,在黎云卿之前,也在祁宿自己之前。直到如今,至少到那时候,从没有人撼动过这个地位半分半毫。
他们是小学一路上到高中的同学,只有大学时分别就读了两隔壁的学校,可以说是竹马竹马的关系。简霜寒也是目前为数不多的知道连知雨真实身世的人。
然而简霜寒已经死了,死在两年前的某个毫不起眼的一天,死在他的挚友眼前。连知雨已经不想再去回忆那张惨白的脸和跳下楼时熟悉的轻盈的身体。
还有他失去神智前,连同飞溅的血花一起凝固在唇角的对不起。
早该说对不起的,在开始自残的那一天就该说对不起的。可惜连知雨从来没听过,因为他们是挚友,挚友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就算是你死在我面前,这份错误,也可以连同你记在生死簿上的姓名,一并勾销。
隔着房门,祁宿听见重物被重重砸在墙上的声音,还有落地时的沉闷声,书页翻飞和空气摩擦的声音。是老习惯了,在极度愤怒的时候,连知雨有砸书的习惯,而且砸的基本上也都是哲学类的大部头著作,掷地有声如同哲学的言语。像是亵渎哲学一般,让肆意喷涌的情绪击溃精密无瑕的哲理防线,比一比谁更胜一筹。
情感高于哲学,这是来自于连知雨独有的原则。
祁宿没敢再听,索性下了楼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哄。简霜寒的死对他来说是个不曾也不敢涉足的禁区,因为这件事也可能和他自己相当要好的朋友有关。
时渡。
简霜寒的男友——啊不,前男友。在他死的那一刻,这段关系就不作数了。
也是这一刻,时渡改名了,时泗舟。
一剑霜寒十四州。
这似乎是古人的诗情留给他的最后一份念想,很讽刺的一种挽留。
祁宿越想越头疼,忽然又想起莫缨带来的所谓“礼物”,干脆替连知雨先收了再说。艰难地用手肘扳下门把手,昨晚遗留下的焦味还没有完全散开,但是瓷锅却不见了,可能是被莫缨拿去丢了。门旁的置物架上有大包小包的一堆塑封起来的包裹,看上去和父母亲送来的干货没什么区别。
不过眼尖的他,在一个被隐藏得很好的缝隙发现了一份文件袋。虽然他没有窥视别人隐私的意图,但听莫缨那疯了魔似的恳求语气,她应该求了很多遍连知雨都没有答应,想必是一些很令他反感的东西。
祁宿想一丢了事,又感觉这里面应该是他不知道却又很有用的信息,可理智又奉劝他最好不要看,想追人也不能通过这种途径索求信息。
他刚想把文件袋塞回去,身后响起了颤抖的带有黏腻的哭腔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