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知雨砸了很多很多他视若珍宝的哲学书籍,看着满地摊开的书页和凌乱的书架,血腥的景象又出现在眼前。他狼狈地蹲坐在地,顾不上半点儿矜持,伸出双臂将地面上的书扫了又扫,撇了又撇,跪倒在不知道哪本摊开的书上哭泣。
他已经知道莫缨送来的礼物是什么东西了,他也半点儿不想去接受,以往都是不看直接烧掉,可事实上这种逃避根本不敌无限复印的文件。他恨有人掐住他的软肋,丝毫不顾他的感受满足自己的欲望渴求。他也恨有人硬要撕开自己的伤疤并且展示给别人看,试图通过别人来治疗这处经年的痕迹,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尤其是,这个别人是祁宿。
当年分手确实和简霜寒的死有关。在莫缨幸灾乐祸想要告诉祁宿缘由的时候,连知雨就已经心凉了大半。祁宿又不傻,他当然能从这个断尾的提示中知晓一切。真正傻的是莫缨,以为抛出个“简霜寒”的名字就一了百了了,实际上祁宿的悟性比她想象得要好上千倍,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和她所知道的相差不多了,只不过少了确认的过程。
遗憾的是,他俩知道的还不够彻底。
还有一点就是身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就算养尊处优了十来年,过着小少爷的日子,可孤儿的身份不会因为时间挪移而模糊丝毫。道理他都懂,只要不说谁都知道,可签下断绝关系书的那一刻他忽然自卑了。
在阴暗角落存活的人又怎么能在光照下逗留太久。
所以他才喜欢黑暗。
虽然莫缨知道他的身世,但却从来不清楚这个东西的打击是多么多么的可怕。她压根就没想过,当初分手更多还是因为这件事,肤浅的大小姐老是把情爱之谈看得太重。
“你在外面听了多久啊。”
哭得累了,他虚弱地向门外抛出一个问题,但却没能等来自己预期中的回应。严格来说,是没有回应。
这是他没想到的。小心翼翼找着地板上的空隙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祁宿早就不在。
连知雨愣了半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也是,他有什么义务听我发泄。」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忽然意识到莫缨的礼物还放在门外,触手可及。他慌了,飞速冲下楼便看见站在门前拿着文件袋的祁宿。
那份烧了无数次都烧不干净的文件袋还是出现在了他最逃避的人手上,心如死灰是什么滋味他懂了。
“你在看什么。”
他感觉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一阵眩晕。
“我没有看!密封得好好的呢,你看是不是没有缺口,我真的没打开看过,我只是看到了,有点惊讶……”
“那你看吧。”
连知雨笑出声的同时,眼角的泪珠又顺着干涸的泪痕重新滑落,衬得长发更为凌乱。
“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祁宿丢下文件袋,冲上前去抱紧了破碎的他,手心穿来的刺痛感也不及心尖的百分之一。
说来也奇怪,那份混着膏药气味的柠檬清香如同催泪剂,在骤然撞进身体的瞬间,泪如泉涌。
他想起梦里祁宿对他说的话。
“其实我都在骗你,我想知道,我太想知道为什么了。”
一直都想说的话忽然就没了束缚,脱了缰绳代替恒久不变的逃避出来迎接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