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又拉着人看了一遍,确认只是被扯皱了衣领,这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老人已经老化的声带听起来粗哑刺耳,“你还好意思问怎么回事?我去杏林苑看病,病没看上,还要被染上别的乱七八糟的病,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一心底冷笑,果真是坏人变老了,像他这样不讲理的人,居然在这大言不惭地与人讲道理。
“我没问你。”林一看也不看他。
老人让她气得胡子直抖,却又拿她一个女娃无可奈何,指着林一跳脚。
林一只当瞧不见,“你说,怎么回事?”
大眼弟弟显然也气得不轻,两只眼珠瞠得更大:“他把药,全拿走了。”
林一闻言转头,漠然注视着老人。仇清也的长相清秀,却并不算甜美,反而有些清淡,原主平时总是做些讥讽、轻蔑一类的表情,便不大明显,而林一从小性格冷淡,她不笑的时候,便将这张脸上的冷与淡发挥到了极致。
老人让她这一看,竟莫名有些心虚,再反驳起来,就少了些气势。“我,我多拿几包怎么了?我在你们医馆过了病气,你们不得负责吗?我家两口人,三包够谁吃的!”
大眼弟弟直截了当地戳穿他,话都说得利索起来:“他家里只有他,和一只黄狗。”
“黄狗怎么了?它陪我这么多年,和我的孩子一样,要是它病死了,你赔我吗?”
“你……!”这老头真是绝了,占便宜没够。也不怪大眼弟弟说不出话来,林一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不管您家里几口人,王大夫说的很清楚了,去过杏林苑的,每人三副药。多一个也没有,把剩下的药都还回来。”
林一看上去态度强硬无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头一回与人对峙,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但是对待这种人,好言相劝是没用的,就得以暴制暴,气势上绝不能输。
林一一手叉腰,一手摊平,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还回来。”
老头脸色忽红忽白,却是顽固不化:“不还!”
“药是有数的,你多拿了,其他人就没有了,还回来。”
“我管他们做什么?就是不还,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拿我怎么样?”
林一冷笑一声,倒不是她能装,她是真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我是不能怎么样,只是你这样为老不尊,你家里人知道吗?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话一出口,林一便知道,是她口不择言了。
听她提及家人,老人瞬间面如菜色,激动得指尖颤抖不止。
大眼方才说他家只有一口人,只有黄狗作陪,那么想来他没有家人,很可能是发生了意外,方才情急之下,她却没想到这点。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语若利剑伤人,她只暗自恼悔。
老人气得狠了,气息不顺,身体靠着门柱,哆嗦着滑下来。
大眼弟弟见状赶忙上前查看。
林一伸手抓住他,强装镇定道:“没事,他碰瓷呢。”
“碰……瓷?”
“没错,剧里都这么演。”
“老人家,别装了,您要是再这样,我们直接拿药走人了。”
那老人还是捂住心口,面皮纠结在一起,看起来难受极了。
这好像不是装的。林一终于慌了。
救人。
她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词,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救。
林一看着自己也颤抖的双手,狠狠咬了下来。鲜血随着深深的牙印一点点溢出。
疼痛让混沌慌乱的大脑获得短暂的清醒,林一紧紧抓住那一点破口,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他平日里有什么病症,都吃些什么药?”声音起调不稳,一句话说到末尾,干涩的音色才终于恢复正常。
“胸痹症!服苏合香!”
心脏病。林一心下有了计较,她火速让老人平躺在地上,一手顺着胸口自上而下轻轻顺抚,帮助他放缓心率。“你马上去请王大夫过来,跟他说清楚这里的情况。”
而后又放缓音调,生怕再刺激到老人一点:“老人家,您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方才是我说错话……您的苏合香平日放在什么位置?”
老人眉目紧拧,痛得睁不开眼睛,却好像听见了她的话,手指挣扎着动了。
林一却看不出他指的是什么方向,混乱中盲猜一气。突然福至心灵,心脏病人难以预判何时发病,大多习惯把速效救心丸随身携带。
她轻轻摸上老人左边胸口,那里平整一片,什么都没有,她又向衣襟右侧掏去,果然,摸出了一只细小瓷瓶。
林一嗅了一下,闻到了草木油脂的气息。
从中倒出两粒给老人喂下。
至此,她便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虽有系统典籍相助,可现下手边什么都没有,医无可医,她只能数着老人不规律的心跳声,祈盼大眼弟弟能快点将王春生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