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贾政压低声音,"我听闻,江南贪污一案,皇上已经下旨结案了。"
贾琏在一旁听得心惊。他在扬州时曾听林如海提过此案牵连甚广,若继续追查,恐怕会动摇太子根基。
"二叔,"贾琏小心道,"那姑父他..."
贾政长叹一声:"你姑父现在怕是骑虎难下。玉儿名义上是太子义女之父,实则..."
"那咱们该如何应对?"贾赦突然问道,惊得贾政一愣——兄长平日从不过问这些。
贾政沉思片刻:"暂时观望。不过与林家的往来要更谨慎些,书信礼物都需经过母亲过目。"
贾赦点头,忽然对贾琏道:"你与林家走得近,切记谨言慎行。"
贾琏连忙应下,心中却想起宝玉每日给黛玉写信的痴态,不由苦笑——那孩子哪懂这些弯弯绕绕。
正说着,忽听外面小厮传话:"宝二爷求见。"
贾政皱眉:"他来做什么?"
门帘一掀,宝玉捧着个锦盒进来,见满屋长辈,规规矩矩行了礼:"父亲,大伯,琏二哥。"
"有事?"贾政问。
宝玉将锦盒呈上:"儿子做了些药囊,想托人带给林妹妹。听说今日有送往扬州的年礼..."
贾政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精巧香囊,每个不过核桃大小,针脚细密,一闻便知填的是上等药材。
"你亲手做的?"
宝玉点头:"儿子查阅了医书,这些药材对小儿风寒有益。每个香囊用的药材不同,上面绣了用法..."
贾赦突然笑出声:"咱们家的小祖宗何时这般细心了?"
宝玉耳根通红,却不退缩:"求父亲成全。"
贾政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软:"罢了,添在年礼里便是。不过..."他严肃道,"信就别写了,近来朝廷事多,少惹是非。"
宝玉一怔:"为何?林妹妹病着..."
"你父亲说得对。"贾赦罕见地帮腔,"林家现在...情况特殊。"
宝玉不明所以,但见长辈神色凝重,只得应下。出了书房,他径直去找贾母。
"老祖宗,"宝玉委屈道,"父亲不让我给林妹妹写信..."
贾母早已听闻朝中风声,摸着宝玉的头叹道:"你父亲是为你好。这样吧,你把想说的写下来,祖母帮你看看,若无碍,再随礼送去如何?"
宝玉喜出望外,连忙应下。回到怡红院,他迫不及待地铺纸研墨,却不知从何写起。窗外飘着雪,他想起扬州此刻应当也是银装素裹,不知黛玉的病是否好些了...
"哥哥?"云珩探头进来,"你在写诗吗?"
宝玉摇头:"想给林妹妹写信,但不知写什么好。"
云珩爬上椅子,晃着双腿:"就说我们想她呀!再说说我新背的诗,还有...对了!"他突然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蚱蜢,"把这个也送给林姐姐!"
宝玉接过蚱蜢,突然有了主意。他提笔写下:
"姑父姑母尊前:闻妹妹染恙,寝食难安。特制香囊十二枚,按日更换可保安康。另附云弟所编草虫一只,愿博妹妹一笑..."
写着写着,宝玉的笔触愈发流畅,将这两个月来的点滴小事娓娓道来——云珩背会了《千字文》,他自己学会了做诗,大观园的梅花开了...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下:"通灵宝玉近日愈发晶莹,想必是感应到妹妹病中。盼早日痊愈,他年相见。"
写完后,宝玉将信和草蚱蜢一并交给贾母过目。贾母细细读过,只删改了最后关于通灵宝玉的一句,其余都保留下来。
"好孩子,"贾母慈爱地说,"你姑母见了这信,定会欢喜。"
腊月二十八,林府收到了贾府的年礼。贾敏亲自拆看,当读到宝玉的信时,不禁泪湿衣襟。
"玉儿,你看,"她将信读给病榻上的黛玉听,"你宝哥哥多惦记你。"
黛玉虽才周岁有余,却似懂非懂地伸手去抓信纸,小嘴里含糊地喊着:"哥...哥..."
贾敏惊喜交加:"老爷快听!玉儿会叫哥哥了!"
林如海从公务中抬头,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接过女儿,轻轻拍着:"玉儿乖,等你病好了,爹爹教你认字,将来亲自给哥哥回信。"
黛玉在林如海怀中安静下来,小手却紧紧攥着那封书信不放。
夜深人静时,林如海独自在书房沉思。案头摊着太子近日来信,字里行间满是关切,却也不乏试探。窗外风雪交加,他想起白日里女儿抓信的模样,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提笔蘸墨,他在给皇上的密折中写道:"江南一案,证据不足,请旨结案..."
写完这行字,林如海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他从抽屉里取出黛玉那只小绣鞋,轻轻放在心口位置。
"为了玉儿..."他喃喃自语,"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与此同时,京城东宫内,太子正听着从扬州回来的心腹汇报。
"林大人接了所有礼物,对太医也礼遇有加。"
太子眯起眼:"他看了我的信后,可有什么表示?"
"林大人只说感谢殿下关怀,待小姐病愈,再行答谢。"
太子冷笑一声:"老狐狸。"他转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个名义上的父女关系,他迟早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