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期一时语塞。
那过来就过来呗,她现在被绑着,她还能怎么着?她又不能打死他。
李锦期心一横,突然向前一倾,张口就咬!
商时序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纹丝不动。
牙齿刚碰到他手腕时,李锦期明显顿了顿,随即狠狠加重力道。商时序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外抽手,在皮肤将破未破之际及时撤回。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锦期喘着气问。
“想干什么......”商时序盯着腕上那圈泛白的牙印,转身拖了把椅子过来,与她对坐,“我说这位小娘子,你拿了我的铜镜,不打算还了?”
“我何时拿过......”李锦期话到一半突然噎住。她确实在自己床头见过一个铜镜的边角,只是未曾细看。难道......
她心虚地补完后半句:“......你的铜镜?”
商时序瞧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那日他开箱查验,发现流光鉴不翼而飞。手下人众口一词说是被“清风大侠”顺走。
本打算找谢共秋留下的暗桩询问,谁知今早阴差阳错撞见李锦期。情急之下,他随手抓了块面巾就跟了上去,正巧目睹她被围堵的一幕。
此刻李锦期眼中不见惧色,唯有警惕——像是见惯了这等场面。
奇怪。一个闺阁小姐,身手怎会如此敏捷?竟还能用内力催动银针。这昭唐的贵女,当真不简单。
“说这话时,”商时序歪头,毫不留情地拆穿,“你自己不心虚么?”
李锦期索性闭口不言。她自己都不记得何时有过铜镜,这人凭什么空口白牙污她偷窃?
商时序眸光一沉。先前派人查探李家二位姑娘,偏对这位二姑娘一无所获。只知她每年定期回琅京数日,其余行踪成谜。更蹊跷的是,就连宁王府这位义妹的底细也查不出分毫。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偏生萧长敬的义妹姓李......
商时序眯起眼,指节在桌上轻叩,
“好,此事暂且搁下。”商时序忽然话锋一转,"李姑娘可知,你我为何会有婚约?"
李锦期:“???”
她心中暗恼,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他自己求来的圣旨,反倒问她缘由?
“这婚旨...”李锦期索性破罐子破摔,信口胡诌道,“不是使君自己要死要活去求来的吗?小女子身卑位低,如何能求得来与使君的婚旨?”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这话...竟有几分道理。商时序陷入沉思。以她的身份确实难求圣旨,但自己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明明身负婚约却......这不成负心汉了吗?
他不由捂住脸,耳根微微发烫。
见他不语,李锦期以为他不信,继续道:“若使君想解除婚约,锦期绝无二话。只是...”她声音冷了下来,她暗中使劲扯绳子,“使君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总该给个说法吧?”
商时序仍捂着脸不说话。
订了婚约不说,还把流光鉴弄丢了...这要是让母后知道了,不得把他吊起来打上个三天三夜?
他猛地抬头,强作镇定:“李小姐家中可知此事?”
“那使君家中可知此事?”李锦期立即反唇相讥。
商时序:“?”这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见他迟疑,李锦期冷笑一声。果然如她所料,这人就是想拿她当幌子!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他国来的混账东西,别想得逞!
“这些都不重要。”商时序率先打破僵局,“重要的是,你我既然曾订下婚约,必是有情有意。但如今看来......”
哪里有什么情什么意?李锦期不把他咬死就算好的了。商时序面色不动的想。
“看来是有合约在身。”李锦期接话道。
商时序挑眉。
“许是出了什么变故,让我们都忘了对方。”李锦期继续推测,“不过既然没伤及性命,倒也无妨。使君不介意吧?”
“自然不介意。”商时序收敛情绪。
黑绸下,李锦期的表情镇定自若。
“那便重新认识一下。我出生于黎阳,早些年,有幸合宁王妃的眼缘,便被她收做义女。”
商时序狐疑地看着她。
李锦期对着他这眼神,强压下心头不安:“我曾有位姨母在宫中做过女官。”
“你是不是有位姨母在宫中?”商时序突然同时开口。
李锦期:“?”
商时序:“?”
两人俱是一愣。
李锦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我姨母是宫中女官,四年前离奇身亡,母亲因此含恨而终。”她顿了顿,“姨母曾是公主乳母,我需要进宫向公主询问些线索。”
商时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说完了,”李锦期提醒道,“该大人了。”
“原来如此。”商时序忽然抱臂一笑,似乎是已经对她的一切都明了般,“既然李姑娘已经‘坦诚相待’,那我也该不做隐瞒才是,可……”,商时序弯起那双狐狸眼,眼尾的小痣愈发明显,“我为何要告诉你?”
李锦期:“??”
李锦期暗自惊叹此人脸皮之厚,简直堪比琅京城墙。
商时序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嘴胡话的小娘子。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杏眼愈发灵动。这些日子他在昭唐可不是白待的,这丫头的话漏洞百出,分明是仗着他这个“乌居人”人生地不熟,在这儿信口雌黄。
如此牵挂公主,姨母还曾在宫中......如果她没记错,昭唐的那位先皇后是琅琊王氏出身的吧?
商时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杯壁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错不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李锦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头望向窗外。院中海棠开得正艳,可她却莫名心慌。这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
“使君若不愿说,”她强压下心头不安,故作镇定道,“那我们大可解除婚约,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
商时序突然打断,狐狸眼里翻涌着复杂情绪。他起身走到她跟前,衣袂带起一阵草木清香。
李锦期一时语塞。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定了定神,继续循循善诱:“使君大人,我们不过是逢场作戏。若您真想与昭唐联姻,我朝才貌双全的贵女比比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本君倒觉得,”商时序忽然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李姑娘就很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李锦期顿时僵在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狐狸眼。晨光中,他眉目如画,哪有半分方才的凌厉?
这人......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其实我一见到李姑娘,心中就觉得欢喜。恨不得日日伴在李姑娘身旁。”商时序突然深情款款地说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案几上的茶盏。
“前几日醒来时,便看见房内挂着姑娘的画像。想来,没出事前,我对李姑娘定是用情至深。”
李锦期听得浑身发麻,恨不得扑上去再咬他一口!这般肉麻的谎话,说得再情真意切她也不会信!
“所以,”商时序继续道,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若能娶到李姑娘,定是一段佳话。从昭唐传到乌居,也是两国交谊的美谈。”
“交谊”二字如冷水浇头,李锦期瞬间冷静下来。是啊,即便抛开个人恩怨,这婚事也关乎两国邦交。更何况圣旨已下,谁会在意她一个女子的意愿?
“使君金口玉言,”她冷眼相对,“那日的话,不会不记得吧?”
商时序摸了摸下巴:“那个啊...”
说起这事,他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确实不记得前尘往事,才说出那般重话,偏巧被她听个正着。
忽然,他从腰间抽出一方鲛绡帕子——正是李锦期那日遗失的那块!
“李姑娘,”他展开帕角,露出上面绣着的"商时序"三字,“你分明也对我情根深种,为何不认?”
“我不记得绣过这东西。”李锦期矢口否认,“自小就不会女红,使君认错人了。”
“那日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商时序目光灼灼,“我亲眼所见。”
李锦期顿时火冒三丈,死命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