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同沉默,祝以眠站在他身后,在剑跋扈张的气氛中心神巨震,但很快又苦涩的抿起唇,他定了定心神,从傅燕同身后走出来:“父亲,不怪哥哥,都是我擅自纠缠他的。”他顿了顿,又说:“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您放心吧,等下我就收拾东西搬出去。”
傅圳昀却说:“搬出去,小寒回来会怎么想?既然分手了,就好好给我做兄弟,别再起什么歪心思,一切照旧!”
说罢,他冷眼警告傅燕同:“燕同,玩玩可以,一旦认真,你付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虽是针对傅燕同,但多少带了点贬低祝以眠的意味,祝以眠脸色一白,心脏发冷,不敢言语。
事情败露,没有多么惊心动魄,却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了一根刺。
一个星期后,傅燕同离开了首都,祝以眠不敢忤逆傅圳昀,没有再和傅燕同联系,又过了两个星期,傅寒手术那天,傅燕同的chatbook更新,是一张和陌生女孩子的合照,没有文案,估计是在军校认识的女同学,长得还挺漂亮的,祝以眠彻底心碎了,不愿意再痴心错付,连夏悉都在傅燕同那条帖子下评论他渣男。
刚分手,就交了女朋友,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再后来,祝以眠生日那天,傅燕同给他定制的生日礼物送到了,是一条猫猫项链。
祝以眠失憶,一狠心把项链扔进了垃圾桶,找夏悉去酒吧买醉,发了一顿牢骚后,回到家又翻出垃圾桶里的项链,抱着垃圾桶哭了一宿,悼念他失去的初恋。
这样也好,本就不该在一起,断个干净,谁都不留念想,挺好的。
他把项链,还有傅燕同送他的所有礼物,都丢进箱底,再也没有翻出来看过,下定决心要忘掉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不过有时候想起傅燕同,他还是很生气,就像一根鱼刺,始终梗在心头一般,怎么拔也拔不掉。
说到底,他是被丢掉的那一个,怎么可能一点怨气也没有呢?
过年的时候,傅燕同没有回首都,而是给他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新年快乐。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半年没有联系过了,聊天框里的最后一条信息,是那条傅燕同发给他的分手信息。
祝以眠看着新弹出来的新年快乐,心情复杂。
傅燕同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这句话的呢?是把他当做弟弟,还是前男友?
恨消了,但怨还在,感情更不可能一下子消失,祝以眠心脏微微刺痛,想把傅燕同拉黑,眼不见为净,可傅燕同是他的哥哥啊,傅寒问起,他该怎么解释?傅寒身体好了之后,会偶尔给傅燕同打视频,并拉他入镜,他感到尴尬,一句话也不想和傅燕同说,傅燕同也一样,没有和他搭过话,倒是傅寒会絮絮叨叨说一些祝以眠的事,傅燕同听了,只是点头,或是冒出一个嗯字。
看他的眼神,也有些许陌生,冷淡。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发这种亲昵的问候?
祝以眠不想回,搁置了一整年,期间,傅燕同会给他发中秋快乐,还有生日快乐,直到第二年,傅燕同又发来了一条新年问候,并且加了一句贝特说想你了。他才象征性的回了一个哦字。傅燕同给他发了红包,他没收。
彼时,他心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已经上了大学,从枫园里搬了出来,和弟弟妹妹们住在一起,祝玲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巨大变故,进了监狱,他每隔一个月就去看她,其余时间,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争分夺秒的打零工挣钱,已经很少想起还有傅燕同这号人物。
第三年,傅燕同给他发新年快乐时,他也回了新年快乐。傅燕同问他,生日礼物还喜欢吗?祝以眠愣了愣,他的生日是八月,距离新年都五个月了,傅燕同才问,有啥意义,而且,他收到礼物的时候,根本没有拆开,随便就扔在一边了。他彻底放下了对傅燕同的感情,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涟漪,他很明确地回:不喜欢,别送了。
傅燕同没有再回。
第四年,傅燕同还是没有回首都,不过生日礼物还是照样寄了回来,是不同牌子的巧克力。祝以眠给弟弟妹妹吃了。在他的生日快乐信息下,礼貌的回了句谢谢。
巧克力,他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不缺傅燕同这一份。
第五年,祝以眠越发成熟,面对他的节日问候,做到了以礼相待,不掺杂任何情感。
但是傅燕同不知道抽什么疯,居然开始过问他的私事,比如说,早餐吃了吗,吃了什么,今天去哪了,做了什么这种有点冒犯的话,祝以眠一开始是不想回的,但碍于兄弟关系,他还是一板一眼的挑着回了几条,可当这种情况愈加频繁之后,祝以眠就开始烦了,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燕同:?
祝以眠: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傅燕同:我关心你也不行?
祝以眠: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就算你是我哥,也不用每天这样问候。
傅燕同:好。
好?
好什么好?
祝以眠搞不懂他,不过这之后,傅燕同倒是没再骚扰他,只偶尔给他发一些北区的风景照,提起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又过了两年,傅燕同可能想起来发这些信息显得有些暧昧,不经意解释了chatbook上的那张多年前和女同学的合照,说是输了真心话大冒险,才不得不发。
这算什么,自证清白?
祝以眠没吭声,聊天记录划拉下来,傅燕同单方面的主动让他困惑至极,但也仅此而已。
拿得起,放得下,不做舔狗,是他新的人生准则,既已分手,藕断丝连的纠缠,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他和傅燕同,也不该再有任何逾矩。
所以当窗外烟花绽放,傅燕同宣布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说我不同意。
餐桌上几人还未回神,傅燕同神色自若,气定神闲,声音带着无形的强硬:“我说了,你不同意,也得和我去结婚。”
祝以眠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傅燕同一定是疯了,他心惊肉跳的观察傅寒的神色,傅寒显然也很震惊,他喉咙发紧,下意识就慌不择路地说:“你、你这是逼婚,爸爸不会同意的。”
完了,祝以眠想,他要怎么跟傅寒解释傅燕同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
曾经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现在突然宣布要结婚?!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祝以眠头脑风暴中,很想要挽回糟糕的局面,害怕下一秒傅圳昀就拔地而起,一巴掌朝他扇来。
傅燕同倒是镇定自若,完全没有闯了祸的自觉,而是看一眼傅寒,添油加醋的张口问他:“爸,你同意吗?”
简直是荒谬!祝以眠险些晕厥,傅燕同这厮,吃错了什么药这样明目张胆?!傅寒的心脏病,好不容易给治好的!又复发了怎么办??
然而傅寒没有祝以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缓缓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在祝以眠紧张的目光下,温声道:“当然了,你们结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眠眠,你和哥哥的事,他都告诉我了,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年轻时没和哥哥谈过恋爱?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你性子软,容易被人拿捏,什么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不过还好有燕同在,他你是知根知底的,性格也沉稳,配你正好,既然两情相悦,结婚是理所当然的。”
???
什么东西?
傅寒知道了他们过去的事,非但没有生气,还特别支持?
砰砰砰!
烟花爆炸的声音,又在祝以眠的耳边炸开,炸得他猝不及防。
虽然今天是他的生日,理应得到惊喜,但这惊喜,实在太超出他的预知,变成了惊吓!
他下意识看向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傅圳昀,傅圳昀总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同意吧?
然而傅圳昀虽有不满,却没有异议,仿佛早就知道傅燕同会这样做似的,声音像一座大山那样沉甸甸压在祝以眠心头:“结婚后,给我弄出个孙子来。”
这个世界疯了。
他与傅燕同分手八年,才刚见上第一面,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
看傅寒与傅圳昀的态度,是很赞同傅燕同的决定的,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只有他在这里兀自心惊胆战,担惊受怕。
祝以眠的内心,忽然升腾起了一股愤怒,就好像曾经令他刻骨铭心的过去,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那些山一样的阻碍,轻飘飘的,就被拨开了。
原来,他们不必遮遮掩掩,不必偷偷摸摸,曾经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是有机会被家人认可的,傅寒比想象中的开明豁达。
是啊,傅寒本就是个温柔的人,自己尚且爱上了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祝以眠这样做呢?
傅寒只会怪自己给祝以眠做了坏的榜样,而不会怪祝以眠爱上傅燕同。
只是当时的境况,让他们都不敢担一丝傅寒犯病的风险罢了。
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和傅燕同分手的原因,是傅燕同不喜欢他,不喜欢男人。
祝以眠摇摇欲坠,眼眸望向傅燕同,声音晦涩难明,带着许多不解,问他:“哥,你不是,喜欢女人么?”
曾经,傅燕同用这个理由,将他抛弃,弄得他遍体鳞伤,如今又回过头来,要和他结婚,是什么意思?
傅燕同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白衬衫裹着宽厚的胸膛,整个人看起来已比从前壮实许多,却依旧风华不减,气质禁欲而绅士。他眉目深邃的望着祝以眠,回答他的问题,嗓音独有的低沉,如拨动的琴弦,醉人耳目:“我现在只喜欢你,其他人,我不在乎。”
刹那间,祝以眠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任谁听了这句表白,都不可能依旧淡定,还是在这样众目睽睽的氛围下,而且旁边的祝一茗还捂住了嘴,掐了一把祝思成的大腿,难掩兴奋。祝思成猝不及防,痛得低叫了一声我靠,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以后,咳了一声,干笑道:“哈哈,没事,哈哈,踢到桌脚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哈哈。”
“......”
反正氛围就是很怪异。
祝以眠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下一刻,他落荒而逃,对众人说:“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