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燕同爱他吗?
在二十五岁的祝以眠看来,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在这不久之后,傅燕同就同他提出了分手,还是在傅寒准备手术的关键时期。
傅寒跟傅圳昀去俄州的时候,婚礼现场突发大火,傅寒被困,吸入大量浓烟,心脏病发,心衰加重,险些生命垂危。
回首都之后,傅寒身体越发虚弱,还得了一场肺炎,病灶入体将他折磨得憔悴不堪,傅圳昀不得不将手术的日期提前,祝以眠担心傅寒,每日去医院陪床,正焦头乱额之际,他收到了傅燕同的一条短信——眠眠,分手吧,我得提前去北区报到,一个星期后出发。
当真雪上加霜,也毫无预兆。
滚烫的水壶跌落在地,烫得他小腿钻心刺痛,祝以眠顾不得许多,失了魂般夺门而出,回枫园找傅燕同。
傅燕同立在房间的落地窗旁边,身量颀长如松,背影透着一股冷漠,祝以眠是跑上楼的,胸膛不断起伏,扶着门框望他,声音滞涩凄婉地叫他:“傅燕同。”
傅燕同听见他的声音后,身影没有一丝动摇,就像当初,他说要在一起时那样毫无感情,平静如水。
祝以眠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他知道傅燕同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想跟他商量什么,发这条短信,只是通知他而已,可是祝以眠觉得太突然,明明前几天,在傅寒没有出事的时候,傅寒同还在跟他镜花水月,夜夜笙歌,一副陷在热恋中的模样,甚至昨晚,傅燕同还搂着他睡觉。
怎么今天,就提出要分手了呢?
祝以眠想不明白,双目刺痛,喉咙哽咽:“什么时候收到的通知?”
傅燕同声沉如水:“早上。”
仅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傅燕同就对未来做出了选择,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对这两个月来的亲密相处毫无留恋,也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一锤定音断了他的去路。
那一刻祝以眠的脑子是麻木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踏进房间,尽量保持着冷静:“不能推迟吗?爸爸很快就要做手术了。”
一旦手术不顺利,就会是天人永隔。
“军事训练提前,所有人都得参加,不参加的取消入学资格。”傅燕同迎着午后阳光,侧脸线条坚毅,给人一种不可高攀的错觉,嗓音也低而冷,给出了完美的解释,“傅圳昀已经安排了世界级的顶尖心脏移植团队给爸爸做手术,风险不会太大。如果真出了问题,我再请假回来。”
话落,气氛,寂静而窒息。
傅燕同起了必走的决心,任凭谁也无法撼动。
尽管结局早就注定,祝以眠还是觉得恍然,不甘,他心乱如麻,漂亮的瞳孔含着热泪,喃喃道:“我不想分手。”
傅燕同静默,片刻后转过身,淡漠的眉眼朝他扫来,瞳孔无波无澜:“两个月,也该玩够了,一年后你要高考,趁此机会收收心,重点放在学习上吧。”
一股愠怒涌上心头,祝以眠眼底的泪滑落,有些执拗道:“我说了我没有在玩,我是认真的喜欢你,想跟你过一辈子,你去读你的军校,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傅燕同似乎是觉得他有些难缠,语气加重:“祝以眠,我不需要你等我,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为什么,”祝以眠几乎要哭出来,声音越发颤抖,无助,“你说过你爱我的,你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傅燕同表现得一派冷淡,似乎想快刀斩乱麻,不想看见他泪湿的脸:“男人在意乱情迷时说的话,当不得真。我承认,这期间对你是有些微的动摇,但这些动摇全都建立在我可怜你的基础上,我愿意纵容你,不代表我就是喜欢你了,我以后,肯定会找个女孩子结婚,生一个自己的小孩,这些你做不到,我也不愿意纵着你继续犯错,继续作践自己,背着妻子和你保持这段性关系,所以在我去北区之前,我们必须做个了断,眠眠,我不可能为你当一辈子的同性恋,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想要去追求。”
当真刺耳,也有理有据,祝以眠喘不过气来,傅燕同说不可能为他当一辈子的同性恋,那些情话,那些缠绵,都是施舍。
傅燕同不爱他,傅燕同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啊,最开始,是他强求的傅燕同,傅燕同本该有正常的人生,是他心思龌龊,偷来了这如梦似幻的两个月。
祝以眠浑身颤抖。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傅燕同离开,他不敢想象自己没了傅燕同该怎么活,只是提分手,他就快要碎掉,他双拳紧握,走投无路一般道:“我不同意,傅燕同,如果你敢和别的女孩子恋爱结婚,我就拿刀去砍了她们。”
穷途末路,傅燕同没有给他爱的底气,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
“无理取闹,”傅燕同皱着眉,语气寒冷得像冰封的雪山,冷气直往祝以眠身上刺,“我一开始就说了,只给你三个月,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段时间,你何必这样纠缠着不放?非要闹得无法收场,失了情分你才肯收敛?”
这话真的有些重了。
滔天的委屈和痛楚,笼罩了祝以眠,他当真忍不住,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爆发,用尽力气冲过去抱住傅燕同,脸埋在他胸膛上低吼:“可是我爱你,我喜欢你!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和我在一起,那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你明明可以拒绝我,可是你没有!”
傅燕同沉默,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须臾后说:“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祝以眠眼泪流得更凶,心脏仿佛被刀割了一般,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宁愿傅燕同像个渣男一样,说只是想玩弄他的身体和感情,也不要傅燕同带着像看弟弟一样的眼神对他说,我只是不忍心你难过,让他连恨都没法恨。
“可我现在就很难过。”祝以眠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抬头望着傅燕同哽咽,“从小到大,除了爸爸,你是最疼我的人,也是最让我难过的人,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不该那样对你,可这些日子,你不是也很喜欢吗?我能感觉到你也很开心的,你戴了我送给你的项链,带我去看了星星,送了我十九朵玫瑰,分明就是对我动了心。”
傅燕同薄唇冷酷张开,回答他:“我没有动心,做这一切,只是想让你开心,并履行我的承诺,仅此而已。”
祝以眠争辩着:“想让我开心,那不就是喜欢吗?”
“不是喜欢,是责任,”傅燕同脸色越发冷淡,那些温柔似水的柔情全都消失无踪,只剩凛冽寒凉,“祝以眠,我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喜欢你这个选项,分手,是我们最恰当的结局。”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祝以眠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碎了他的心脏,捏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他拥着傅燕同,感受到傅燕同平稳的心跳,但这颗心,不属于他,不爱他。
从始至今,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祝以眠满脸是泪,难以呼吸,好像被抽走了氧气,身上每一处都在痛,痛得他连抱傅燕同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松开颤抖又刺痛的手,不由捂住阵阵揪疼的心口,含着泪的眼眸里,带上卑微和乞求,作出最后的挽留:“哥,分手......分手也可以,你留下来,不要离开我和爸爸,好不好?”
他愿意缩回龟壳里,只看不碰,只求傅燕同不要这么狠心的离他而去,不要让他看不见傅燕同。
傅燕同良久的沉默,最后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自由和祝以眠之间,他最终选择了自由,击碎了祝以眠的自欺欺人。
祝以眠得到答案,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他站在原地许久,望着傅燕同冷酷的脸,耳边不断回响着他语带寒凉的拒绝之词,只觉悲怆自脚底涌上头顶,仿若置身万丈悬崖,他无路可退,临死之前,眼底不由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怨恨,恨傅燕同的无情。
他终究是没能捂热傅燕同的心,失败得彻底。
曾经的信誓旦旦,都成了难堪的纠缠,裹挟着他的心坠入地底。
许久,他缓缓张口,泣血般说着:“好,那就分手吧。”
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股爱而不得的绝望,眸光万般哀凉:“你说得对,我早该认清现实的,继续下去,不但作践你,也作践了我自己。”
这场单方面的爱恋,开始得仓促荒唐,结束时,竟是那么的平静。
所有汹涌的爱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力,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求,傅燕同都不会回心转意,不爱就是不爱,甚至懒得找借口,他知趣的放手,对傅燕同来说是解脱。
既然这么想分手,那就分吧。
傅燕同神色微动,喉咙梗了梗,内心几番挣扎,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伤人的话:“你知道就好。”
祝以眠摇摇欲坠,傅燕同的言行,深深剜痛了他的心。
和他恋爱一场,竟让傅燕同厌恶至此,几次三番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也不愿给他任何希望,要躲到天涯海角去。
事到如今,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也有愤怒和自尊。
“对不起,我不会再纠缠你了。”祝以眠哭腔明显,抬手擦掉眼泪,尽量很体面的说着,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傅燕同的房间,眼睛血一般通红,肩膀也颤抖得厉害。
费尽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就是他这般。
未曾想到得门口时,他却看到了黑沉着脸的傅圳昀,就那么直直站在那里堵住了他的去路,身上带着一股长辈才有的威压,眼神如雄鹰一般盯着他,蕴含着一股暴风雨般的怒气。
祝以眠错愕,立即停住脚步,心跳怦怦加剧,手心冒出一股冷汗。
他坠入无尽深渊,知道自己和傅燕同,彻底完了。
“父亲。”他声音颤抖,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干。
两人的谈话,傅圳昀全都听到了,他沉着脸说:“傅燕同,你出来。”
傅燕同也没想到会被傅圳昀撞破,皱眉走到门口,挡在祝以眠身前。
傅圳昀目光射向傅燕同,怒极反笑:“傅燕同,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背着我在暗地里搞这种破事。”
傅燕同不惧他,冷言讽刺道:“不及你。”
傅圳昀险些被他气吐血:“我不管你们怎么搞上的,马上给我分手,要是让小寒知道,我马上扒了你们的皮。”
傅燕同惜字如金道:“已经分了。”
傅圳昀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堵心了,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最好是分了,要不然以后有了孙子,我都不知道该让他叫祝以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