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号这天,是教师节,文予宁清晨06:00起床做俯卧撑,07:00洗漱完毕,走出青荆公寓,开始一天的科研实验与学习。
他先是给初中班主任王文静老师和高中班主任吴书墨老师,分别发送了祝福短信,表达了对两位恩师的怀念和感激之情,去就近食堂吃了早饭后,坐到教室里,开始上课。
物理系第一学年的各科课程,对文予宁来说非常简单,重头戏是学术界泰斗丘元培教授针对国际奥赛给他们20人开设的量子力学特别项目培训班,主力是推导未解的Berry相位拓扑效应方程,交叉学科文献速览,集中攻破各个课题难关等等,准备10月底的柏林比赛。
区别于一般同学费力抢占拥有物理学各科文献的图书馆,他喜欢独自去到礼堂后面的梧桐树下长椅上,利用iPad登录清北大学国家数字图书馆,一边阅读《Nature Physics》最新粒子研究进展,一边标注关键参数用于当天课题组周会讨论,手写笔记同步至云端实验室系统,拿出报告结果,交给导师。
实验数据预处理在电子信息栏的体现是直观的,每天下午三点,登陆清北大学超级计算机中心平台,调试前日拓扑绝缘体输运特性模拟的蒙特卡洛算法参数,做出准备报告的同学名字,会被丘教授写出来,也意味着该名学生攻破了该项学术难关,可以继续往下推进了。
文予宁的名字,一次次显示在通告栏上,大家不得不承认,全国物理联考选拔、奥赛亚军的含金量,在解析量子霍尔效应最新实验验证方案方面,文予宁竟没有敌手。
咚咚咚几声敲门响,外面一人推开青荆公寓6楼一间宿舍的门,里面三个头发黝黑的年轻人,同时从下铺的学习桌前,转了过来。
“打扰了,”丘兆光笑着走了进去,往里看了看,最里面的床位上下,人是空的,“文予宁同学,不在吗?”
“他出去了,”李睿渊道,“平时不在宿舍里,你找他有事吗?给他打电话吧。”
“哦,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可以在这儿等他吗?”
“可以啊,坐。”林叙白说。
李睿渊把小冰箱打开,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他应该去打篮球了。”
“打篮球?他还有这闲心,”丘兆光扭着瓶盖,有些不敢相信,“别说我们现在课题组项目那么难,能解出来的没几个,就是你们现在上课,消化书本内容,都觉得很吃力吧?”
“嗯,对,”林叙白笑了笑,跟郑维深对视一眼,“这不大周末的也没时间出去玩,都在这消化课本呢。”
只不过这句揶揄丘兆光并没有听出来,还继续问道:“文予宁不看书吗?这才8点,他就出去了。”
“他好像挺轻松的,在宿舍里就没看到过他看书。”郑维深说,“我们幸好没参加你们那课题组,不然得被扒层皮,脑细胞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个。”
“图书馆里也见不着他人啊,”丘兆光好奇地低声,“哎,你们是他室友,听没听说过,他背后有什么人。”
“什么人?”李睿渊奇怪道,“没听说过啊。”
“我就纯好奇,你们说,他像山里考出来的穷学生吗?不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吃穿用度,都比一般同学要强……”
“是比我们强。”林叙白笑道。
“教育背景应该也挺好的,咱们大学四年的物理课程,他都有学过,导师给他开的新课题,他很快就能交上报告,甚至有些题目是大四才涉猎的领域,他都已经学完了,这要不是背后有科研资源,有大佬在那儿,我怎么都不信啊?”
“背后大佬再牛逼也没咱们丘教授牛啊,这不大可能,”李睿渊说,“他爸是农民,在老家住院呢,我经常听到他在阳台打电话,问他爸身体怎么样。”
丘兆光眯了眯眼睛,还是有些不信:“他一下课就骑着自行车走了,那是去哪儿啊,我看到过两回,都离校了。”
“去找他女朋友啊,”李睿渊道,“他说他女朋友在公大了,有空就过去看看。”
“还交女朋友了啊?真是……有闲心。”但也没再说什么,他拿出手机来说有事,就先走了。
“他到底来干啥啊?”李睿渊莫名其妙,等了半天,人快回来了,他反而走了。
“来打探消息呗,各方面都不如文予宁,心里不服气。”林叙白嘱咐李睿渊,“你也别什么都跟他说,凭啥让他知道。”
“可就算知道这些消息,能怎么样?竞赛是公平的,我们每人的课题报告想互相抄都抄不了,思路都不一样。”
“我听说因为咱们室友太彪悍,甚至有人怀疑他那奥赛冠军都来路不正,他爸就是咱们导师,也是判卷人啊。”
“是出题的,不是判卷的。”
“出题更值得怀疑啊,都是父子关系。”
“这个不可能,”李睿渊摇了摇头,“文予宁说了,实验是他弱项,不如丘兆光,不会就是不会,做不得假。”
“他是实在人,”林叙白说,“但丘同学就未必了,这不到处问他背后大佬么。”
“就是,”郑维深哼声道,“他以为他有个教授的爹,谁都有大佬?下回他再来,咱不搭理他。”
“对!”李睿渊道,“再来窃听敌情就把他打出去。”
这时候文予宁开门进来了,抬起手背擦了擦汗,身上斜跨着一个网球包,一进来,看到他们仨都在:“没出去啊?”
“没有,在这研究高温超导材料,研究得我都要红温了,”李睿渊脸上现出痛苦,“你交了吗?”
“交了,”文予宁换了一身衣服,走到他身边,“那我看看你研究到哪儿了啊?”
“行。”李睿渊起身,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到他的方向,“你看这里,二维材料层间转角调控这里,是真难搞。”
“你这个思路要变一下,往这里走。”文予宁接过他的笔,在纸上刷刷列出算式,李睿渊在边上看着,时不时问他几句。
等到中午林叙白和郑维深从外面食堂打了饭回来,递给李睿渊,发现文予宁走了。
“他给你讲题?”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是啊,太难了,”李睿渊叹道,“我都几次想放弃了,那国际奥赛题,还得结合现有《Physical Review B》研究成果,搞的都是霍金难题,要不是想公费旅游,我是真想放弃。”
“可你们互相是竞争对手,而且,每个人时间那么宝贵,他竟然给你讲题。”
清北大学尤其是这整个专业都不足100人的物理学,云集来自全国各地顶尖学霸,学霸互相不会讲题,不浪费彼此时间,这是未约定但俗成的道理,学霸们之间互相都有数,不打扰,安静且冷漠生疏,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只要承认我算不明白,他都能给我讲,面子这东西,就像他说的,最没必要,在深奥的知识面前,承认自己弱小没有什么丢人的,”李睿渊嘿嘿笑着,“实话跟你们说,是上上周你们还军训的时候,我有一天趴桌上哭了,他回来看到以后,劝了我很久,让我别放弃,还帮我看了我的报告,帮我做了课题分析,不然我这周还完不成导师留下的作业呢!”
“那我们下回有不懂的是不是也可以问他了,需要哭吗?”
“不用吧,哈哈,他人挺好的,不要被他外在冷冰冰的样子吓到,其实他挺和善的。”
后来,林叙白和郑维深还真就问了他很多课业方面的问题,文予宁闲着没事,都详细解答了。
只是,离开宿舍,学业后的闲暇时间,他还是忍不住一次次骑自行车往公大各个校门转悠,寻找跟成澄星偶遇的机会。
可是,每天跑得自行车轱辘都要扁了,也没碰上一次。
距离上次洗澡事件闹得不愉快后,文予宁也不敢再随便打扰学号001的同学学业进阶,只能每天死人微活一般游走在学校和公大两点之间,用发奋研究物理课题和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来解抒发不了的郁闷之情。
他习惯了等中午人流汹涌过后,1点半左右,去三食堂二楼吃饭,也喜欢独自坐在礼堂后面的大棵梧桐树下,翻看学术著作,再就是戴着耳机闭上眼睛听歌,听《阴天》。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
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
只不过是在他们二人的感情之间,永远是成澄星厌倦想挣脱,他一个人苦苦哀求着去捡罢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忧伤地照着他的脸庞,他闭着眼睛循环听了好一会儿,有热热的泪水,无助地从眼底流淌了下来。
他猛地一挺身坐直,快速抹了抹脸,睁开眼睛,又是一顿。
一个人站在他的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啊,不好意思,我是路过,”那人举起了手,像是认罪投降,“你不介意吧。”
文予宁看了他一会儿,眼中浮现的竟是他赤着的身体。
这才反应过来,是上回那“共浴一室”、跪在身前的人,阮明。
“不介意。”文予宁抬手往前大力一摆,好像请他继续路过的样子。
阮明低头笑了笑,复又看向他:“那什么,我没课,能跟你聊会儿吗?”
文予宁没等说话,他已经走了过去,坐在长椅另一角,左右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