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宿舍里的人……都听你的吗?”
“嗯,他们选了我当舍长,当然要听我的。”
成澄星无端有些可怜他的室友。
“那平时,你跟他们互帮互助吗?学习还有生活方面。”
“我们这才上了五天的课,只针对国际物理竞赛,来了一位导师,给我们集中授课,是丘元培。”
“丘元培,那不就是咱们高中备考奥赛的时候,发明‘元培定理’的那个人?!”
“对,丘教授满头白发,已经70高龄,不过他的儿子跟我同届,还是同班同学呢。”
“丘兆光,除你之外另一个保送生。”
“你记性真好,”文予宁笑笑,“我都快忘了他的名字,还是我室友提醒的。”
“他跟你关系好吗?”
文予宁摇了摇头:“没有。大家就是上课下课能碰到,偶尔宿舍楼走廊里碰到一回两回,点头之交。”
“那你这几天,交到新朋友了吗?”
文予宁想了想,摇头:“没有。他们太慢了。”
“什么慢?是起床慢吗?”成澄星问道。
“我管他们什么时候起床,”文予宁像是听到很逗的话,“是课上导师教的内容,要我们算出结果、拿出解决方案来,我看他们课上算、课下算,到晚上回到宿舍里,还在那闷头苦算,好像脑子转得很慢。”
“那你算完了吗?”
“交上去了,”文予宁说,“丘教授说我解出来了。”
其实他是唯一一个运用格林函数法处理偏微分方程,以协方差矩阵分析实验数据误差,并用贝塞尔函数解出电磁场问题的学生。
他交了课题报告以后,回首教室里,还在埋头苦算的同学们,甚至感到不可思议,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那你没想着帮一帮他们吗?”
“我问了,”文予宁说,“但他们都不用。”
“你怎么问的?”成澄星不自觉地抱住了双臂,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我问他们,”文予宁回想那天在宿舍里,“‘你们算不明白吗?’”
“……”
清北都是顶尖学霸,没人受得了这种质疑。
成澄星猜到了,像文予宁这样的人,应该很难交朋友。他执拗,干脆,耿直,务实,但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有时显得很傲慢。
甚至让人想打他。
除非是知道他没有恶意,就这样的一个人。
“赵晓卉和吴江英,对了,还有杨嘉铭,咱们高中同学,你们见过吗?”
“没有,我们学校太大了,楼和楼之间都有自行车、电动车和环绕校车三种交通工具供选择,晓卉有天要到我这边来瞧一瞧,我都拒绝了,因为晚上懒得送她回去。”
成澄星听得很滑稽,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似乎给文予宁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不生气了,他们又好了。
文予宁把握好时机,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唇,等成澄星往外推他时,他又得寸进尺地紧紧抱住他,激动得手臂发硬,后脊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成澄星一下下抚摸着他这箭在弦上似的后背,又拍了拍他的头。
“你刚刚有句话没说错。”文予宁埋在他的肩膀上说。
“什么?”成澄星问道。
“你是我的。”
文予宁闭上了眼睛,努力克制着不用力把他抱疼了。
“你应该认识一些新朋友。”
成澄星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以文予宁这样卓尔不凡的聪明才智,和成澄星曾经咬着牙忍受着的旺盛精力,单单是那一张课表,并不会让文予宁真正忙起来。
他不忙别的,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如今成澄星军训从早到晚8个小时手机不准带在身上,但回到宿舍后,往往能看到文予宁给他发来的十几条信息,殷切地等待他的回复。
他有点儿……不,是很喘不上来气。
“我不需要新朋友。”文予宁没有放开他,还是克制地抱着他,“我有你就够了。”
“可我现在军训每天都很累,”成澄星忍不住寻找托词,“以后上课也会很忙,我这几天接受教育,知道刑侦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专业,我要从头学起来,那很需要时间。”
“嗯。”文予宁松开了他,很无奈地应了一声。
外面有人敲门,服务生端着甜品进来了,绿豆冰沙和红豆冰沙,成澄星两个一比较,就知道文予宁一定对“绿豆冰沙”的特别标注是“少冰”。
他接过了小勺子,低头挖了一勺,吃了起来,少冰的冰沙,也是沁凉的。
“好吃吗?”文予宁吃了一口他的红豆冰沙,转头问成澄星。
“好……唔。”
成澄星被他猛地这样一贴过来,嘴里的绿豆冰沙被他夺走了一大半。
“好吃。”文予宁心满意足地点头。
变态。
成澄星在心里说。
“你要尝尝我的吗?”文予宁把他面前的小碗推过去。
成澄星拿着小勺有些惊恐地瞪着他:“我也要吃你嘴里的吗?”
“哈哈,”文予宁爽朗一笑,“我不反对。”
“还是算了,我只喜欢绿豆。”成澄星连忙低下头,拼命挖着自己的甜品。
“澄星,”文予宁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他的大腿,“你在学校认识了新朋友吗?”
“没有,”成澄星警觉起来,摇头道,“天天忙得要死,不是站军姿、跑步、跳远就是寻找嫌疑人,哪有空交朋友。”
“哦,你昨晚还被教官表扬了,真不错,”文予宁叹道,“不过你们的奖品也太抠搜了,就给买一根冰棍。”
“还行,反正我喜欢吃绿豆冰棍。”
“那除了你,”文予宁看着他,“还有谁得到了奖励冰棍呀?”
“还有谁来着?”成澄星仰着头,好像在那回想,“我忘了,班里人太多了,130多个,我现在还记不住人名。”
“噢。”
文予宁的眸光悄然变黯,他看得出来,成澄星撒了谎。
“你今晚……可以不回去吗?”
“那我去哪儿?”成澄星看着他。
文予宁眯了眯眼睛,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怎么还这么单纯啊?”
“住这里?”成澄星环顾一圈,这个布置得文艺又甜美的小包间,桌上都是食物。
“旁边有的是酒店和旅馆,打车可以直接离开大学城。”
“那不好吧,我们晚上查宿,查得很严的,”成澄星问道,“你们不查吗?”
“没人管,楼里一共也没住多少人。”文予宁的脸色抑制不住地阴沉了下来,五天,就见了这么一面。
自从在成澄星身上开了荤以后,他就顿顿都要吃荤的,被成澄星解开手表愤怒地喊他“滚”了一次后,才在客厅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两晚,到了第三天,他又没皮没脸地赖上了床,从后面抱住了成澄星。
“你跟导员请假,说你晚上要去一趟医院,行吗?”文予宁恳求地看着他。
“不行,我不想刚开学没多久,就给导员和同学留下一个总去医院的形象。”
“什么都不行,”文予宁双臂收紧,扼住了成澄星的腰,一下下往上扽,“那就现在!”
“没带手表!”成澄星急忙亮出空了的左手腕给他看,“掉在军训上衣兜里了,我没带出来!”
文予宁怔怔地看着那空着的手腕上,几缕淡青色纤细的血管,愤怒地一口咬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