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刚才在刘嫂家，张队说既然假身份被拆穿，那不如就顺着他们暂时分头行动的时候，我还挺替你俩担心的。”

秦敬贤用组装好的小折叠铲一边掘地一边念叨。

“有什么可担心的？”谭莉莉扒拉着临时生起的篝火，火舌摇摇晃晃，将几人的身影放大映照在义塔上。

“不提别的，就单说那刘嫂，光是看面相就大有问题，”秦敬贤眯起眼睛学刘嫂的脸，“鬼眉压目眼神不定，铁定是那种说话办事容易走极端的狠辣之人。”

“你还懂这个呢。”谭莉莉斜眼看她。

“这方面动真格的还得是我们赵副队，不过我这几下子也足够用，就比方说你这张脸啊，鼻子太小了，没气势，搭配五官分布一看就依赖心重，再看眼神吧，机灵之下还有些呆，是不是从小做事还算有主意但不能完全做主？对照组可以看我们张队，耳高于眉，圆眼还带点三白，做了决定的事基本没人能动摇，职场上也不懂溜须拍马，就是人际关系差点，影响婚运，只适合啥样的呢，哦哦！稚昂那种外柔内刚的就——”

秦敬贤说得正得意，突然铲子戳到一块很硬的岩层，心有所感似的一抬头，张弛非拿着铲子正冷冷看着自己，这才自觉失言，赶紧话锋一转。

“……所以真没想到你俩这么快就脱身了，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谭莉莉对面相的话题不感兴趣，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不过怎么会被识破的呢？”张稚昂裹着被子坐在行李袋上，“我们的假身份有配套伪造的系统网络和张府的盖章来背书，不该这么轻易暴露才对。”

几人回想范大宝那些村民当时的反应，大概率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张府不会有问题，”张弛非道，“只可能是校部的后勤工作出现了纰漏。”

张稚昂心想怎么又是校部的锅。

“什么纰不纰漏的，身份暴露直接跑路不就好了，还跟他们来来去去折腾什么啊？”

谭莉莉不耐烦地将篝火旁昏睡过去的刘嫂儿子推得更远了些。

刚一时疏忽，被秦敬贤误认成尾随的村民直接给敲晕了。

“直肠通大脑啊，”秦敬贤无奈摇摇头，“你要不要想想，既然他们都识破我们是伪造身份了，那直接抓了我们严刑拷打不就得了？还搭什么戏台啊浪费那么多柴火。”

谭莉莉被问得一愣，嘴硬道：“刁民脑子里想的什么我哪里会清楚！”

“你知道李研当初是怎么来这儿的吧？”秦敬贤又说。

“我出差前也是会做功课的好吧，不就是人口拐卖吗，”谭莉莉反应过来，“你意思是，这群刁民还想把我们……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

秦敬贤也翻了个白眼：“要说你是不入世的大小姐呢，这年代怎么了？再不看社会新闻，你们翳部数据库的因果板块那么热闹你平时都不逛的吗？”

“但这样也不合理，”张稚昂说，“无论是想囚禁我们还是想拷问我们，晚饭里面下点药就能解决了，没那个必要大费周章”

“所以更让人好奇了嘛，”秦敬贤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直没说话的张弛非终于放下铲子。

“你们还记得下午刚一进来，我们就被外围的阵法耍了好几圈吗？”

“嗯呢，全村种植违禁作物心虚了呗，不让外人随便进村的一些小巧思。”秦敬贤道。

“不仅如此，”张弛非望着几米外耸立的石塔，“村子里几处功能性建筑的位置，包括这塔的落座都很有讲究，这个村子被设计过风水。”

“啊？所以我们原来是在挖阵眼啊？”

秦敬贤自觉声音有点大，赶紧背对篝火旁那两人冲张弛非耳语：“倒是提前跟我说明白啊张队，我还以为你是看这义塔周围怨气重，想检查看有没有遗漏的樊笼隐患才挖的呢……”

张弛非看了她一眼：“秦家不教这个吗？仙师总能提醒你吧？”

“啊呀我没注意听，”秦敬贤支支吾吾，“总之我懂了，这群刁民怕不是想拿我们祭神吧？真够丧心病狂的。”

张弛非点点头：“是祭神的话就都说得通了。”

“我不太懂……”张稚昂举起手。

秦敬贤回头古怪一笑，举起手电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你们知道一种活人祭吗？”

谭莉莉啧了一声：“少卖关子。”

“其实很简单，”秦敬贤将义塔前的空地当作了舞台，绘声绘色道，“首先选出幸运的人牲作为祭品，为她们准备最上等的佳肴，让她们饱餐一顿，然后剃光她们的头发，全身涂抹油膏，用大火烧上一整晚，第二天叫众人前来，一刀一刀割下人牲的肉。”

“这些肉的一部分埋在土地里，献给大地女神，另一部分下发至挨家挨户，让他们拿回去埋在自家收成最好的那片田里，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人寿年丰。”

“人牲挣扎越痛苦，说明来年的收成越好，但切记不能捆绑人牲，因为这样有强迫的嫌疑，会触怒女神，最好是让她们自己走上祭台。”

“而在这个过程中呢，为了避免人牲出于本能的反抗或是自尽，要么折断她们的手脚，要么，就用些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的麻醉手段，大家都更省力。”

张稚昂和谭莉莉对视了一眼，她们都回想起了刘嫂准备的那桌过分丰盛的晚餐，以及被丢进水壶里的劣质迷香。

“有些牵强吧……也太夸张了。”谭莉莉咽了口唾沫。

“当然不止这俩，”秦敬贤摇摇手指，“最重要的是，这种祭神仪式对于祭祀地点要求极为刁钻，有任何偏差都可能会冲撞阵眼位置的主神，而刘嫂为你俩提供的新住处，还有我跟张队被引去的那家起火的院子，都恰好是距离阵眼最近的两处副阵眼。”

火堆里的木头受了潮，不断发出噼啪声响。

篝火旁的两人还在寒风中消化这段过分离奇的推测，张稚昂突然感到身边暖烘烘的，扭头一看是谭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回到棉被底下，一边故作镇定一边往自己身边凑。

“瞎编的吧！什么大地女神这么邪……”谭莉莉声音很小，生怕被什么东西给听到似的，“还有那个阵眼，在哪里啊？”

秦敬贤随意道：“就是你后面这座塔啊，不然我们搁这儿吭哧吭哧挖啥呢？”

谭莉莉小声啊了一下，更加拼命地往张稚昂身边凑，秦敬贤发现了，一时笑个不停。

“笑什么！”谭莉莉探出脑袋不满道。

秦敬贤匀了口气：“笑你别太封建迷信，这年头哪来的邪神。”

“哈？那你刚说那么多……”谭莉莉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了。

“或许以前真的有用，”张弛非收起折叠铲，“但如今是末法时代，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谋杀，威慑民众和巩固权力的一种表演而已。”

一听是假的，谭莉莉不再那么害怕，可意识到这几个热衷于跟死人对话的神棍居然批评起自己封建迷信，又顿感语塞。

张稚昂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最终也没张嘴，抿了一口篝火边上热着的茶。

“既然是假的还挖什么？”谭莉莉又恢复了活力，“赶紧报警，然后回局里复命吧。”

秦敬贤动作不停：“知道么？你好像一个动画片里的角色。”

“……什么角色？”谭莉莉预感这人不会冒什么好话。

“动不动就想拆伙回高老庄那个。”

谭莉莉冲了上去，想与秦敬贤比划比划。

秦敬贤举起铲子将人拦下：“别耽误时间啊，等下范主任来抓你了，要不你来挖？”

“挖挖挖，到底在挖什么东——”

谭莉莉目光越过秦敬贤，无意中扫过坑底，瞬间眼睛瞪大。

不知不觉，义塔周围已经被秦敬贤跟张弛非挖通了直径一米，深度四十公分左右的区域，坑里的荧白色星星点点，细看都是动物骸骨。

秦敬贤又挖了几铲子，突然蹲下拾起一块并不完整的小型头骨，摆放在张弛非刚刚码整齐的一众骨头之上，赫然一副完整的人类骨架，只是尺寸很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