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日晚间的风也难掩燥热,萧沉渊独自一人躺在暄和宫的床上。
池舟把他自己的床布置得又大又柔软,按理来说应当是睡得极为舒适才对,况且他宿在此这么多日了,早该习惯此时歇息了。
可萧沉渊却有史以来头一晚到了点,还迟迟入不了眠。
一张大床随意他翻身挪动,又没有两个人睡一起时热,萧沉渊反倒不太适应了,他感受着凉爽而空空荡荡的身侧,不禁回想起池舟睡在这里时不太雅观的睡姿。
虽然池舟经常在梦中搅得他时不时醒一回,可也没像今晚这般让他难以入睡。
有时池舟会胡乱说几句梦话,叽里呱啦的萧沉渊听不懂;
有时会一只腿缠上他,搞得萧沉渊费了半天劲才将它甩下去,而甩下去之后池舟还会再缠上来,几番折腾之后才消停;
再过分点池舟则是手脚并用把他抱得紧紧的,这种情况萧沉渊怎么甩都甩不掉了,只能避开小腹让池舟就这么搂着,一晚上都别想好好睡觉,都是等池舟上早朝去了才堪堪补一小会眠。
萧沉渊好像有些怀念起那个时候……
……怎么想到他了。
一反应过来,萧沉渊立马止住了念头,闭起眼强迫自己入睡。
……
萧沉渊闭上眼睛,还是困意全无,脑子里又止不住去想其他事情。
他索性就这么合着眼,把他和池舟从灵魂互换那天开始的事一点点回顾起来。
短短十几日,萧沉渊感觉要比好几年过得还久,尤其是他们用异域的香料屡次没有换回灵魂后,时间彷佛过得更慢了。
可是好像又挺快的,他和池舟在此期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岳正豪在早朝多番嚣张挑衅,非要他给长定伯加官晋爵,再是母后私下来找他教训训斥,让他对母后的另一面有了新的认识。
而如今长定伯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萧沉渊不得不承认,池舟做的确实比自己去做要好。
能够不见血地处理好让自己想要责打的人,这种看似没什么杀伤力、实则事半功倍的手段,以萧沉渊的性子,他是不会费这个心思去想的。
他知道天下的人都说他是暴君,说他手腕又狠又硬,自他登基之后手里沾了多少的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可是他做的没有错,那些人违背了律法,是国家明令禁止的铁令,要他如何心慈手软去放过他们。
对于岳家做的事情,若要萧沉渊失了耐心去严惩,那必定也是要见血的,这与池舟用的法子大相径庭。
萧沉渊第一次认识到了,原来世间还有这种方法,可以看似简单、不用搅起血雨腥风地处理好,不失为是明君的手段。
池舟此举,御史大人应当会很满意吧,不像往日那样三番两次来御书房唉声叹气、百般请求他宽容。
想到此,萧沉渊不禁反思起来自己以往做事的风格,真的有那么严苛、不通人情吗?
看来自己以前……真的是低估池舟了,其实他的实力,就是让他坐上龙椅,一直当这天下共主,他也担得起。
池舟,又是池舟……
萧沉渊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困意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全然消散,他颇有些懊恼地翻了个身。
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动静,也跟着动了一下。
萧沉渊经过这几日与这个闹腾的崽相处,也慢慢摸索到了怎样和未出世孩子隔着肚皮交流。
一般自己动作幅度大了点,孩子就会动弹一下,而动气的时候,孩子就会无休止地在肚子里动来动去,疼得让他受不了。
这是萧沉渊自身去影响孩子的一些行为。
而孩子有它独特的,和萧沉渊玩耍的动作。
可能是一个人在肚子里有些无聊,萧沉渊经常感受到它轻轻在踹自己,有时候他把手放在肚皮上,孩子就会踢他的手心,而且不管他的手挪到,孩子都能准确踢到他。
池舟身子瘦弱,三个多月的腹部掀开衣物已经可以看出怀孕的迹象了,萧沉渊伸手兀自和孩子玩了一会儿。
片刻,肚子里的孩子像是玩累了,躺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再打扰到萧沉渊。
但萧沉渊却更加精神了,他皱了皱眉把衣衫放下,烦躁地坐起身,眼睛不由投向窗外。
淡淡清辉洒在窗台,晚间的蝉鸣声响此起彼伏,一副静谧平和之景,比落雨还要适合入睡。
萧沉渊静坐了些时候,正准备重新躺下,乍一听外面悉悉窣窣传来了其他的动静。
他想许是夜里夏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吧,没怎么在意。
再晃过神,又换成了些零碎的脚步声,明显是人在走动。
萧沉渊欲问是何人,然后那道脚步声就走进了屋内,向自己的床边靠近。
“小徐子?”萧沉渊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朝自己走来,出声询问。
话落,脚步声忽地变快起来,眨眼之间就凑到了萧沉渊跟前。
“嘘——”来人将嗓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地用食指抵住唇,“是我。”
“池舟?”萧沉渊拧眉。
他怎么从照渊殿回来了?
“对啊,”池舟不可思议,“你连你自己的身形都瞧不出来啊?”
萧沉渊轻咳,“……未点烛火,视物不清。”
池舟扯了一下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然后熟练地掀开盖在萧沉渊身上的薄被就要钻进去,一边指挥着他,“往里面去点。”
萧沉渊脑子还未及反应,身体却先一步动了,他朝床里面一动,给池舟挪出来了一块足够他躺下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