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只见一团黑烟猛地将玉铭昔扑了出去。
他周身的青色灵力便如同被污染了一般,从青色化为灰黑,再像烟灰燃尽一样落了一地。
游诗年瞳孔震颤。
“堕仙成魔……”
只有古书里才有记载的东西,她竟然亲眼看见了。能够侵入灵海,将灵力化为烟灰的堕仙之魔,现在正将玉铭昔反制在地,魔化他的灵海。
玉铭昔挣扎着,却像是无能为力,逐渐连呼吸都变得急迫。
一道银鞭抽破了寂静。
游诗年压下心底的恐惧,朝玉铭昔跑去。他方才被扑出去也没有多远,最多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然而游诗年的全身都在颤抖,她足足跑了将近一分钟。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别过来……”
玉铭昔声音沙哑,一手紧握着霜碎剑,一手试图拨开脖颈上缠绕的魔气,他望着游诗年的眼睛,希望她能退回去。
游诗年低头看去,魔气正顺着自己手中发出的灵力往上缠绕,银鞭的最末梢已经被染成了灰黑色。
实在太强了……
很快,那团黑雾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聚集了更多,将玉铭昔手中的霜碎剑完全裹住。
玉铭昔却死死紧握着剑,不肯松开一个指节。
“你快放手!不过就是一柄剑,给祂就是!”
游诗年来不及思考,左手散出灵力丝线,进入黑雾中想要掰开玉铭昔的手指。
她也看出来了,黑雾的目标或许就是那柄剑,那也正是他能被玉铭昔“引诱”过来的原因,甚至连玉铭昔身上仿制灵力的源头,也就是来自此剑。
玉铭昔本来扯住咽喉处的黑雾挣扎的手却也搭上了霜碎剑的剑柄。
“别……别过来,游诗年,快走!”
事情完全超出了玉铭昔的所料,凫山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比他从前认识的更强。
是他轻敌,害得游诗年也陷入被魔气侵蚀的险境。
却没想到,银色的灵力不肯退让丝毫。很快,整个后院都充斥了浅白色的光。
很亮……
玉铭昔的意识逐渐涣散,却死死不肯松手。直到青蓝色的光被黑雾完全吞没,他半睁着黑瞳,仰着头,却看不清天上的星。
白色的光和黑色的雾在空中翻扭,像是素绢和黑墨的争斗。
可惜素绢败了,黑色的墨水也污染了素色的绢。
游诗年跪在地上,口角处流下污红的血。
她感觉得到,自己连灵海都被污染了。
灵海被污,灵力枯竭。
她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未来,抬眼看去,玉铭昔挣扎的地方只能看见一团黑雾。就连他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玉铭昔!你听得见吗?回答我!”
游诗年用尽全力喊着,还是听不见一点回应。
她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譬如要不要打电话叫别的御灵师进来帮忙,可是自己已经是望沧堂的首席、望沧堂断崖式的存在,要是叫了旁人,也只是多一个人染上灵力枯竭的绝症。
无助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眼前是看不见玉铭昔的黑雾,不敢靠近。
身后是退无可退的路,游诗年的名字不允许她抛下玉铭昔孤身而退。
她已经无法使用灵力了,银白色的碎片刚散到空中,就化为了灰黑色的灰烬。
那玉铭昔呢?
玉铭昔听不见她的声音。
眼前已经是一团黑雾,他能感受到,现在的凫山和以前的凫山很不一样。这是真正的“魔”。
他无法看见,无法听见,无法出声,无法挣动。
就像是一个荒诞绝望的噩梦。
可是他的手中能感受到霜碎剑的那一丝丝温度,他把它抱进了怀里。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也还算好吧。
玉铭昔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在这个念头之后,紧接着就是看见了展羽之落泪的眼,他绯红的眼睑,以及唤着自己“小玉”时的眼神。
有展眉欢颜,也有沮丧惆怅。
他好像忽然听到展羽之问的那句:“您要是为了我,我是不是就有办法救您?”
那时候说出这话的展羽之,其实是很想救他的吧,很舍不得他的吧。
想到这些,他突然又不想死了。
黑雾里出现了浅金色的光,玉铭昔涣散的精神瞬间绷紧,像一根将断欲断的弦。
不会的……不会是展羽之,他不该来这里,他也不会来这里。他还在睡觉,不会在这种时候醒过来。
玉铭昔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不知能向谁祈祷,祈祷展羽之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浅金色的光慢慢散开,他眼前的黑雾被驱散了。
与其说被驱散,不如说被稀释——是金色的光牺牲自己为他吞噬了黑色的雾。
“玉,我知道你很想我。”
浅金色的光芒幻化成一个人影,那是玉铭昔熟悉的人形。
长发直直垂下,一双狭长的眼中含着浓浓的情。
青年模样的男子半蹲在他的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小玉,我也一直很想见你。只是你竟然如此心急,做下那样的事,害得我恢复之后不能出来见你。”
修长的手指抚摸过玉铭昔的脸,点在他的眉心处。
玉铭昔怔在那里,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