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铭昔缓慢地摇了头，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展羽之，你这个学期有什么事情要干？”

展羽之抬眼想了想，说：“我的期末论文在开学第二周就已经过稿，去年就修完了今年的课，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望沧堂和人间会不给我派任务，我就没有任何事情要干。”

他看向玉铭昔的眼睛，“我可以一直跟着你。”

就算你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走来走去，或者做别的什么。

玉铭昔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我方才在会长那里跟你说，我的年纪并不是你看见的那么年轻，你理解了吗？”

“当然，”展羽之点点头，“您已是大成之境，在修成的那一刻起，相貌便永不会变化，这是人尽皆知的知识。”

“不，”玉铭昔盯住他的眼睛，“你不明白。”

展羽之一双浅珀色的眼眸映着繁华城区中的点点灯光，人工瀑布池的粼粼波光，还有就是玉铭昔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好像确实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老了，随时可能会死。跟着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玉铭昔苦笑着。

说完，他看见了展羽之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动。

他好像吓到他了。

怎么说呢，展羽之这个反应，不禁让他想到邻居家养的大型犬，平时显得稳重大方、有时候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出现惊吓过度的反应。

“一时间倒是也还死不……”玉铭昔话没说完，就听展羽之道：

“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间的。”

展羽之的眼神看起来很复杂，但是玉铭昔却读懂了。只不过是忧虑和期待两种情绪的编织而已。

担心他死，却又期待和他相处。现在的展羽之真的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展羽之又说道：“会长说，要做到‘惜余生，安余死，明余心，正余行’。我希望我这一辈子不会做任何一件违心的事情，去做的事都是自己希望去做的。比如现在，我想和小玉一起，除妖也好，赋闲也罢，做什么都可以。”

玉铭昔笑出了声。

他放声地笑着。

展羽之转过脸，也被他带得浅浅笑了，“您笑什么？我太中二了吗？我只是觉得会长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虽然我一直说着，你不是别人，就是展羽之。”

玉铭昔捂嘴笑道，“但是这种时候我还是很难质疑‘灵魂不会本质性地发生改变’这个观点。”

“嗨，”展羽之呼了一口气，他垂着眼，笑道，“其实知道我或许是小玉一直在找的树灵，我很安心。”

哪怕可能只是一部分的碎片，又或者是碎片之后的再结合体，也都没有关系。

玉铭昔看着展羽之，展羽之正弯着眼，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初识时那种有些疏离的感觉了。

“我很害怕，如果我不是您要找的人，那您是不是就不会再和我有任何的交集了，我只是您行途中匆匆路过的一个路人。”展羽之抬起弯弯的眼，“但是现在，我还能继续待在您的行途中。”

玉铭昔怔住了，他其实很想问问展羽之，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

明明对于展羽之来说，自己只是一个见过没几次的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他还没有问，展羽之便已经说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小玉确实给我一种很强的想要亲近风感觉，我很想亲近您。”

玉铭昔的眼中便也透出了展羽之没见过的温柔，他的脑袋微微歪了一点，问展羽之道：

“那你可以帮我去买个冰淇淋吗？我想吃香草和巧克力味的。”

展羽之“唰——”的一声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

他跑得很快，所以理所应当心跳得也很快。

玉铭昔缓缓地靠上了椅背，那是“海豚”的“鳍”。他的目光像夜里的一只萤火虫，穿过人群飞过去，停在不远处的展羽之的背上。

这个背影，怎么说呢。

其实玉铭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容器”变了，“内容”也还是没有变，不管多少次，都只需要一眼，就能留住玉铭昔的目光。

只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如此倒霉，每次都在最不想相逢的时候相逢呢？

想着想着，展羽之已经端着两个冰淇淋回到了玉铭昔的面前。

冰淇淋是由好几个冰球堆起来的，上面还用糖碎和巧克力酱做了点缀，显得十分可口。

况且、展羽之的笑容比冰淇淋更是让玉铭昔动容。

于是玉铭昔接过展羽之递过来的冰淇淋。

“一个香草球，两个巧克力球。”展羽之再次坐回他的身边，“我和小玉相反，两个香草球，一个巧克力。”

玉铭昔自顾自地舔舐着手中的冰淇淋，忽然对展羽之说：“这个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活干？”

“御灵师的活？”展羽之惊喜道。

其实他没想到玉铭昔真的会允许他跟随，毕竟在会长那里，玉铭昔甚至把春霰和秋白两个小姑娘都“撇下”了，足有一种要孤身一人去做什么的架势。

“是。”玉铭昔伸出另一只手，掏出那个看上去老旧至极的按键手机，展羽之看见他找到了会长的名字。

收件人：会长，内容：找个活干。

不到两分钟，会长就回了消息。

“你现在的位置往东十五公里，昌叶村，有人被妖附体，如有空闲，可去调查。联络负责人：27号，通讯方式：灵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