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玉铭昔的脖颈还是套上了那枚桃花样式的玉石。
浅翠色的灵力绳结也让他的颈间有一种清凉的触感。
玉铭昔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锁骨间的那枚玉石,他缓缓地单膝蹲下,然后低头,像是行了一个郑重的礼。
“多谢了。”
实际上,玉铭昔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哭泣的感觉了。然而这一刻,他感受到温热在眼眶中打转,叫嚣着像是要从眼中涌出。
他抬眼看去,玉春霰和玉秋白如今的样子,正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模样。
——————
玉铭昔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的绫罗山还叫做“灵落山”。
那个时候、他也不叫玉铭昔,他是灵落山守山人世家中神派来的孩子,“母亲”为其取名单字一个鸣。
少年鸣在母亲退任之后接下了守山人的活计。守山人被称为与“天”接近的人,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山上的灵木樨看护好,等待树灵成熟之后迎接修界公认的“天”的采摘。
也是那个时候,他初识了灵落山的灵木樨幻化出的树灵——淮清,以及一株六千年的桃树树灵——粼生。
小风轻抚的时候,他们躺在灵木樨的元身下休憩,他管这叫“栖夏”。
听着夏天的蝉鸣,时不时山上还会落几滴雨。
而就在一个朦朦胧胧的雨天,他初见了粼生。
在夏日的微雨中,他看见远远有一个缥缈的影子正向他们靠近。等那影子恍然飘忽到了他的面前,他才看清。是一个头戴巾帽、身穿浅绯道袍的公子,手中抱着两个襁褓。
这位公子,就是桃花妖粼生。
他第一次见到桃花妖粼生的时候,那灵幻化成的人形便让他惊叹,真是像山洞里那些神明壁画一样的美,美得不似真人。
粼生有一双狭长的眼,时常笑着将眼眯得像一条缝。眉尾下的一颗小痣就像是天然玉石上的瑕疵,显得他像是个巧夺天工的玉人。
在淮清的介绍下他们相识,玉鸣也接过了粼生手中的襁褓。淮清问他哪里来的襁褓,粼生就在一旁笑着答道:
“隔壁山的竹子开花,命将绝,却意外修成了灵,而且是一双灵。见有人来伐竹,便将元身中的灵幻化为人形,成了襁褓中的婴儿。”
襁褓中的婴儿生得一模一样,粼生见这竹子化灵的事少有,便将她们抱了回来。
三位想给竹妖起名,少年鸣取的“春岚秋爽”,淮清觉得不错。
那时的粼生却说,春和岚配俗气,秋爽虽然不俗,但是可以更好。要是“春晨朦胧薄雾,秋宵清浅白霜”,就不俗了,最终三人便敲定了“春霰、秋白”这两个名字。
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看着淮清和粼生的表情,温馨而又开快乐。他们坐在夏夜的篝火旁,醒在早晨的薄雾里。春霰和秋白一天天地长大,本以为会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
玉铭昔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玉石。
粼生……那时的玉鸣要是知道你是这个下场,说什么也不敢和“天”硬拼了那条命吧。
玉铭昔缓缓站起身,他看了一眼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展羽之。随后又看向陆时雨。
“会长,我还有别的事,就先不打扰了。”
玉铭昔道,“如果找我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吧。”
展羽之见他要走,也跟着站起身来,“小玉前辈,您要去哪里?”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其实后半句话,展羽之并未说出口。
玉铭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展羽之便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从玉铭昔的眼中看见倒映着别的人。
那里只有单纯的展羽之、单纯的他自己。
“你想跟着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玉铭昔像是读出了他的心声,并且应准了他的请求。展羽之很高兴。
玉秋白听了,本想起身也跟去,却又想到要在这里养伤的阿姐、还有玉铭昔的那个眼神,最终还是缓缓低下了头。
和众人别过的玉铭昔带着展羽之离开了会长的小院。
他们穿过了马路,又跻身进入了吵嚷的街区。
展羽之始终跟在玉铭昔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他不知道玉铭昔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发现玉铭昔和往常一样,透出一股浅浅的忧愁,可是这愁绪、自己好像也化解不了。
所以展羽之并没有出声打断玉铭昔的忧思。
不知在闹市里逛了多久,展羽之发现玉铭昔坐下了。
坐在公共区的长椅上,那个区域正好是海洋馆的外围,椅子做成了海豚的样子,好像一只接一只的海豚在水中跳跃。
玉铭昔便坐在其中一只海豚的身上。
展羽之看了看他的脸,被碎发的阴影挡住、看不清表情。于是就索性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玉前辈,累了吗?”展羽之问。
玉铭昔答道:“很累。”
他早就累到全身都像是动不了,只有一颗满是锈迹的心脏在硬撑着躯体转动。
展羽之不知从哪里递出一瓶苏打水,放在玉铭昔手里。“刚刚买的,怕你渴。”
展羽之微微笑着,又指着对面的甜品店问他:“你想吃冰淇淋吗?那家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