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太喜欢打游戏。
应季雨盯着电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无聊地打开了植物大战僵尸消磨时间。
刚种下一颗向日葵,旁边一个声音骤响,把应季雨吓了一跳。
她瞪大眼睛往旁边看,一个戴着黑色镜框的男生正盯着她的电脑看。
问了句:“一起打吗?你玩什么游戏。”
应季雨精神紧绷着,摇了摇头:“我想自己玩。”
男生朝她上下梭巡了两秒,耸了耸肩,关机走了。
当天晚上应季雨还是回家了。
姥姥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应季雨到了家才后知后觉想起姥姥电话里说的那句“你别回来那么晚,黑灯瞎火的不安全,你妈已经到北城了,你给你妈打电话了吗?”什么意思。
以前姥姥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学习情况跟安全,她孙子孙女还顾不过来。不过是因为现在住在她家,出了事没办法跟叶韵交代。
“你在外面吃饭了吗?”
应季雨看到客厅餐桌上,姥姥买了叶诗琪最喜欢吃的胡记烧鸡。
姥爷正在旁边打鼾,姥姥跟叶诗琪吃饭看着电视,表弟叶尧年正穿着脏兮兮的运动鞋趴在沙发上跟队友开麦打游戏。
很温馨的场面。
“吃过了。”
应季雨又偏头:“年年今天也放假了?”
他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打着游戏跟队友说着话。
“你快点跟上我卧槽,你不是对面的吧??推塔,推塔你不会啊???你这号花钱请代练打的用来装逼的??”
旁边两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男生应该是他同学,也齐齐歪着头往这边看,大概觉得尴尬,撞了一下叶尧年的胳膊。
他还是一个字都不搭理。
客厅有一瞬间的寂静。
旁边叶诗琪很有眼色地说:“他就放一天假,后天就去上学了。”
又说了两句话,应季雨就回了房间。
她跟表亲家的关系一直很一般,小时候应季雨性格倔得很,来姥姥家借住就跟附近小朋友们玩,被欺负了一定狠狠还回去,最后站着看比自己大两岁的小孩摔在地上哭,看着旁边叶尧年踢她,反而被姥姥拉回家凶,被下班回来的叶韵说不懂事,她死活不道歉也不解释一个字。
后来长大了,心智成长很多,跟这边关系就更一般了。
蹲在呜呜的笼子里逗它,猫笼似乎被打开过,地上还落了一撮毛,不像是自行脱落的。
她才知道卧室的门锁是坏的。
呜呜跟着她也要过苦日子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捡它回来。
在花花世界闯荡好比寄人篱下。
房间隔音效果差,她的主卧又挨着客厅,沙发处叶尧年跟朋友打游戏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声音蒙着一层还是能传过来。
“你姐跟你说话呢你那游戏就不能一会儿再玩,这么大了都不会说话。”
叶尧年烦得不行:“谁让她来住的,你之前不是说把那个房间给我当电竞房的吗。”
“你爸那电脑都坏了还当什么电竞房……”
应季雨双目放空了一会,掏出手机看。
站起身坐在了课桌前,手肘抵着桌面,捧着手机,插上了耳机戴着。
作业写完后摘掉耳机,房间里一片寂静。
客厅里的灯也关了,应该是睡下了。
【你睡了吗?】
回的很快:【没。】
【我能给你发语音吗?】
她鬼使神差给梁宗铭发了条。
过了好一会才回的。
【干什么。】
【想……】应季雨低垂着睫毛,扣着手机壳。
梁宗铭:【可以打电话。】
【1896705xxxx】
他冷不丁发来了一串号码。
又发:【不是想认识么。】
应季雨盯着那串号码,心跳都下意识颤了一下。
一边复制着存进通讯录里,又绷紧着嗓子敲字:【不是,这个就可以,我手机还没办卡呢。】
能办卡的手机店有点远,坐公交半个小时,她还没来及。
发完就给他打了语音电话过去,等点开看到画面闪了一下,画面呈现在眼前的那一瞬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空了一秒。
手忙脚乱挂断,紧张到全身紧绷缓不过来。
应该没有拍到她的脸。
也没拍到梁宗铭。
但应季雨却清晰地看到了那边,他面前有张黑长桌,玻璃反射出乱转的走灯,画面很沉。
桌面一整排的酒杯里倒了酒,酒杯旁边放了一个小手机,背上贴满了彩色的小钻,手机链也都是很少女的黑粉链条。
她还没反应过来,梁宗铭已经打过来电话了。
接听后她也没吭声。
对面也变得很安静,似乎有风吹的“呼呼”声响,以及车轮压过湿漉漉马路的声音,大概是在外面。
“怎么不说话。”他问。
紧绷着的弦断裂的声音很清晰。
应季雨屏着呼吸,攥紧手机。
第一次听到梁宗铭的声音时感觉有些陌生,跟想象的声音不太一样,没有一点沉默内敛的闷。
很清冽,有一点哑,咬着耳朵似的发磁。
“啊?刚不小心点错了,你在外面吗?”
应季雨嗓子眼都发紧,第一次发现,这电话的过滤很重,跟她自己的声音不一样。
“现在在外面了。”
“你笑什么?”应季雨郁闷地温吞问。
他的声腔里一直含着笑,太吊儿郎当轻浮成性,有点招架不住。
“就笑笑也不行啊。”
声音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很软绵,尾调极其符合南方人的腼腆乖顺。
“没有……打扰你了吗?”
“没有。”
那群人吵得要死,烦,借机出来了。
应季雨一瞬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低着脑袋,用铅笔在演草纸上一下下摩擦着,发出沙沙声响,留下乌黑的一条长线。
“梁宗铭,一个人过好过吗?”
梁宗铭咬着什么,声音含糊。
“好过?”
“还成,都一样,不然呢?”
应季雨说:“忽然有点害怕长大。”
“你爸妈呢。”
应季雨抿了下唇,眼神忽闪了下,说:“他们……一起去外地工作了,以后可能很少回,毕竟我也快毕业了。”
大概在梁宗铭的印象里,她一直是家里很受宠的家庭氛围温馨的环境里长大的,她甚至也没有告诉过他,当初是被叶韵强行转校的。
应季雨下意识的不想打破这样的初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困窘了。
甚至此时这样的谎话也张口就来。
很多时候应季雨都忘记了自己骗过他什么,害怕他会察觉什么。
但应该不会,他对她根本不太好奇。
“害怕什么?反正以后也一个人,谁能一辈子陪你吗?”
他的安慰实在算不上安慰,或者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也不能感同身受。
他直率坦荡,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他受欢迎,有很多朋友,自己还没成年就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
他洒脱随性,不走寻常路,自由自在不想明天。
但应季雨又不觉得他是荒芜的。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我根本不想转来一中,分校有很多我的朋友,但是一中没有,我根本不想转学。”
应季雨其实是有些失落的:“我转学之后才知道,她们好像也没有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或许因为不在一个学校了,没有话题了。”
“你有现在很想做的事情吗?”他倏然问。
应季雨懵了一下,她想做?
“不知道。”
“非要说的话,好好学习,开心长大。”
“那就好好学习,要那么多朋友干什么,谁知道新朋友对你是不是真心的,你喜欢被一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包围的感觉吗?”
“你朋友不是真心的吗?”
梁宗铭说:“我不会把什么当真。”
应季雨憋出一句:“你好冷漠。”
梁宗铭:“对人。”
“对我呢?”应季雨说出这句话时眼睛转了转,甚至明显放轻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