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宗铭说:“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
“你想要什么回答。”
应季雨垂着脑袋似搅弄着白色耳机线:“没、有。”
之后应季雨没说话,电话对面的梁宗铭也没声音。
她动了动身子趴在课桌上,又小声说:“你还在外面?夏河下雨了。”
“嗯。”
他说:“我这儿没下。”
应季雨没忍住笑了下:“我都听到雨滴滴答答的了,你怎么还骗人啊。”
笑完脸颊又有些烫。
谁都不说话时周遭寂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梁宗铭,你毕业后……想干什么?”
“等死。”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从语气里几乎听不出情绪,像是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瞬间,应季雨愣怔了一下,在想对面的人刚才说话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绪。
“别开玩笑了,你没想过考上大学吗?就算是一个差一点的。”
“你在劝混混从良啊?”他这时候的尾音被刻意拖长,有些轻浮跟顽劣。
应季雨捧着手指,紧绷着一口气小声说:“可是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要不……你帮我打卡学习吧,我自制力有点差。”
对面就不吭声。
“梁宗铭。”她咬着字喊他名字,佯装出来的娴熟极其生涩。
“别装听不到。”
……
叶韵的电话忽然打过来。
说了一些自己在北城的近况,又问她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这边。”
“是。”叶韵笑了下,“你从小就独立不用人管。”
叶韵外表看上去柔和温顺,但骨子里倔强执拗又很有事业心,愿意从雾城回到夏河开那么一家瓷器店就已经是她为了婚姻最大的让步。
“你爸最近说是要开搬运公司,要租店面,房子大概被他卖掉了,当初那个房子我出了十万块钱,他前天也打给我了。”
应季雨不知道她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就是听着。
应洪涛当年也是这样,年少轻狂,那时还有些头脑。
说如今正好是风口,赚钱的大好时机,语气狂得很,又很会吹嘘,仿佛开了之后立马能大赚一笔。
前期确实不错,叶韵看上的就是他聪明能干,可惜好景不长,创业失败就去跑长途了,常年都是随便在国道旁边的旅店过夜,感情不慢慢泯灭才怪。
“叮叮,你是不是快考试了,到时候让你叔叔参考这个分数找个北城适合的学校。”
应季雨脱口而出:“我不想去北城。”
她又不喜欢北方。
叶韵被她的反应给弄愣了。
应季雨又说:“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北城学校分数线那么高,根本不适合外省考过去。
她也并不太想参与叶韵的新家庭。
她成年了,为什么总要往别人建构好的关系里挤。
-
电话忽然被挂断,耳畔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声,街市乌黑又寂静,只有对面二十四小时超市亮灯牌开着门。
挂完电话从口袋里抽出了根烟,还没点着,就被旁边走过来的刑蝉给拿掉了,又重新塞了一盒软中给他。
杞县跟夏河很像,毕竟都是雾城,整个城市下的小县城人文风景都极其相似,狭窄的道路跟不高的屋檐,红砖绿瓦很多个死胡同,下了雨后的烟雨小镇阴郁又荒败。
夜晚的店面的灯牌也是有一个没一个的亮,对面那家纹身店的牌匾甚至被风吹的一半悬在门上空。
茫茫夜色里,晦暗的光线映在他脸上,刑蝉盯着他那张脸看,看着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开了那盒烟抽出一根烟咬着,摁动打火机点着。
闪烁的火光照出他指骨的粗粝纹路,下颌角极其明显,拓下的暗影也晃动着,鼻骨跟薄唇很迷人。
“跟谁打电话,我都看你半天了。”刑蝉嘟囔着说。
周遭很静,她的声音清晰分明又带着点吴侬软语。
梁宗铭抽着烟,又侧了下头看她。
刑蝉早就习惯了他的爱答不理,笑嘻嘻地说:“跟网友聊天还不如跟我聊,谁知道对面是什么丑八怪。”
梁宗铭手指夹着烟,笑着说:“你也配。”
这句话过于冰凉,连带着他的眼神都像是一把冰刃刺过来。
刑蝉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嘴角一寸寸往下,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眸,心脏漏了半拍,手指都下意识攥紧。
不对,他不可能知道的。
梁宗铭站起身往店里走。
刑蝉快步跟上去,又歪着头看他,若无其事地问:“那你为什么跟她聊。”
梁宗铭语气疏懒,毫不在意地开口说:“打发时间。”
脑海里又忽然出现了刚才的声音,大概是在房间声音被压的很低,清晰的声线好似能够拼凑出来她那个人。
他又看向刑蝉说:“她不一样。”
刑蝉庆幸自己对他只有颜值的欣赏而没有喜欢他这个人,他这样的混蛋,不学无术恶名昭彰,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他打架有多狠,谁喜欢上他都是活该。
刑蝉却觉得这样的梁宗铭更迷人,打架时候臂膀露出的青筋跟骨节处擦伤,抽烟喝酒跟女孩聊天,才是真的他。
“你周末有事儿没?”
还没走进去,迎面碰到正准备回家的卓宇。
梁宗铭仰着眉:“干什么?”
“周末开你车找周格,我那个摩托不是还在你店里没修好么。”
卓宇照理说还比梁宗铭大一岁,等过了年就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