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们,下棋吧。”
木里潇万念俱灰,右手颤颤巍巍伸向棋盒,拈起一粒黑子。
棋盘生长出无数血红的丝线,向木里潇的手腕刺去。
“甚好。”
赵嘉婉挂着嘲讽的笑,在她眼前半明半昧地晃荡。
指尖落下一枚白子。
红色丝线的颜色更深了些,有如汲取养分的根须,啜饮她的鲜血。
木里潇渐渐失去力气,栽倒在桌子上。
她嚅动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气息却很微弱。
赵嘉婉好整以暇地凑上去,听见几个含糊的字音:
“你是…赵嘉婉吗?”
“我是,不过,欢迎你随时把我当成赵双。”
赵嘉婉语气平常,像在询问天气。
“我呸…”
木里潇满腔愤怒,却早已无力宣泄了。
赵嘉婉把木里潇打横抱起,轻声在她耳边道: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还记得我刚刚教了你什么吗?”
说罢,赵嘉婉把木里潇摆在椅子上,把棋盘和棋子收了起来。
木里潇用尽最后的意识,在心里默念道: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
而后昏倒在对方怀里。
赵嘉婉抱着奄奄一息的木里潇,溢出几缕明媚的笑意:
得手了,终于…
心跳止不住鼓噪起来。
她把木里潇抱在怀里,像是搂着沉甸甸的金块。
在脚步向外,踏过门槛的刹那,不由自主地戴上那副温文尔雅的好面孔:
“抱歉,木姑娘忽然昏过去了,我去请大夫给她看看,失陪。”
站在门边的锦绣却没有这般轻易地放他过去,反倒一时口快,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且慢!公主殿下,我家主子身体向来不错,莫不是你给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才会让她昏倒吧。”
话音刚落,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赵嘉婉闻言不禁愣住,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不仅对她那句“公主殿下”充耳不闻,还害羞地冲她笑了笑:
“姑娘说笑了,怎会有这种事?倘若姑娘不放心,陪我一起去也无妨,”
“这…”
锦绣默然失语,望着赵嘉婉真挚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是个婢女,不可能陪赵嘉婉一起去的。
毕竟赵嘉婉表面功夫周到,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她不可能真拦着赵嘉婉,阻止对方带走木里潇。
因为她只是个婢女而已,除了过过嘴瘾,什么都做不到。
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个都开罪不起。
锦绣低下眼,从喉咙中挤出一句:
“这倒不必,只是奴婢…希望殿下能早些带着主子回来。”
满心戒备地望着赵嘉婉。
赵嘉婉却只是笑笑,温和地抬起了眼:
“姑娘不必多虑,我会带着她回来的。”
语气柔和,不似作伪。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锦绣眼睁睁地看着赵嘉婉离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
赵嘉婉如入无人之境,在偌大的宫城中一路向外,没有人来拦她。
身上那件紫色的袍服很是惹眼,让人不自觉退避三舍。
只是在即将出城的时候,城门的女侍卫忽然握紧手中的长戟,轻轻拦在了她身前,唤了一声:
“公主殿下,莫要再往前了,出了宫门,外头很危险。”
才让她顿住了脚步。
她只好取下自己的腰牌,在侍卫面前晃了一下:
“无妨,本公主只是到外面处理一些私事而已,一时没有父皇手令,烦请行个方便。”
那侍卫却并没有让开,只是低下了眼,身体微微弯着,犹如灼伤一般回避目光:
“殿下,末将恕难从命。”
“凭什么?”
赵嘉婉仰起头,语调冷冷的,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侍卫却不着恼,竟与她讲起了道理来:
“万一您有什么闪失,陛下追责下来,臣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若不是头压的低低的,赵嘉婉还以为她是哪来的文官。
这让一向看不起武将的赵嘉婉,厌恶到了极点,根本顾不上矫饰自己的态度:
“是么?那我现在就让你脑袋落地。”
一句话让那名侍卫的肩膀直颤起来:
“殿…殿下恕罪,殿..殿下…”
“还不放我过去么?”
赵嘉婉扬起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您…您请…”
侍卫喏喏应了声,恭恭谨谨地退开身子。
——天下武人,最是轻贱,又没功名傍身,有什么资格同她讲话?
赵嘉婉出了宫门,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一座道观。足尖点地,身子斜斜的朝前倾,留下一道紫色的残影,三两下上了山。
道观在山上,平时没什么人。
她一手抱着木里潇,一手叩门,待到门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老者鹤发童颜,红光满面,显然是很有道行。
他看见赵嘉婉,口中便情不自禁说了句吉利话:
“缘主,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赵嘉婉恭恭敬敬还礼,把木里潇双手奉上:
“老师父,人我给您带来了,八年前成为我炉鼎的,就是这个丫头。”
老者立马退后了几步,连连摆手道:
“受不起,受不起。”
赵嘉婉这才作罢,把木里潇继续搂在怀中。
老者见赵嘉婉这阵仗,试探着开口:
“缘主,我看这姑娘周身一股黑气,怕是…命不久矣。缘主此来,可是要寻解决之法?”
“解决?”
赵嘉婉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随即又恢复常态,轻声道:
“是啊,我是来求师父您解决的。我这炉鼎快镇不住煞了,您看可有加固的法子?”
老者犹豫片刻,望着赵嘉婉怀里的女孩,遮遮掩掩地说:
“您…老夫这倒是有几枚可以镇煞化灾的符,只是这种符向来稀罕…”
“价钱好商量。”
赵嘉婉见怪不怪,语气平淡至极。
那老者忽然换了副面孔,枯瘦的手指连忙来握住赵嘉婉的:
“缘主果真是个爽快人!那么,请缘主在此地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
赵嘉婉在对方碰到以前,不着痕迹地抽开手:
“有劳师父了。”
赵嘉婉以为对方至少会沐浴斋戒,并要求自己改日再来,却没想到只是取来几张写满符咒的黄纸,往木里潇身上一贴就完事儿,连赵嘉婉都看不下去,委婉地提议道:
“您这不用开坛做法,念口诀之类的吗?”
“不用不用!这小丫头是煞气侵体,又不是邪魔附身,拿几张符镇一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