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看似的稳定的日子,又勉强支撑了一段时间,期间楚雁离依照蓝澈的吩咐避开人群向商丘传递着消息,不过荧惑魔宫却一直没给他什么回复,像是并不在意一般。
这一点楚雁离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自己按照要求办事,楚莫辞就会平安,现在最让他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自从与风知还他们起了冲突后,二人突然像是开窍一样,不再与他过不去,反倒是将重点转移到了蓝澈身上,恰逢枢纽成立之际,各庭都诸事繁忙,蓝澈更是连坐下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每日都泡在华音庭与白玉京商议,因为涉及机密,楚雁离也不好跟过去,全程都是由风知还陪着。
楚雁离虽想发火找茬,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所以只能一直按捺着性子等蓝澈忙完回来,虽然无论多晚,蓝澈都会陪他一起睡,但楚雁离却总觉得,二人相处的时间不够多,他的计划也一直搁置着未能再向前推进。
两界的关系在这一段时间较为平稳,没有什么太多的矛盾冲突,之前的陷害一事也迟迟没了下文。
这些日子,楚雁离总是没有机会与蓝澈相见,虽然每天定时定点膳房都会给他送来爱吃的菜色,但蓝澈不在身边,他食不知味。
他总有意无意听到未央庭内的传闻,说蓝澈无论是外出游巡还是春山宴客,身旁不是风知还就是陆竹笙,显然是对楚雁离失去了兴趣,故意怠慢。
起初楚雁离不以为然,认为这只是些好事之人的闲言碎语,只要自己不去理会很快也就会消停,但风向却从这里开始了偏移,人们非但没有停止这样的言论,反倒是在见到楚雁离后当面嘲讽,话语尖酸刻薄,好几次逼得楚雁离只能拳脚相向。
时间一长,楚雁离的心魔总会在午夜梦回之时频繁出现,他经常夜半惊觉而起,心跳紊乱到无妨自控,每当这时,他就会抱住一旁的蓝澈,用他身上散发的香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但这样的方式并不奏效,心魔侵扰的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即便用了多次言灵咒控制,但楚雁离还是经常从睡梦中哭醒。
越来越糟糕的状态让楚雁离感觉一定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才行,所以趁着无事,便去膳房研究梅花糕的做法,立即八个时辰的尝试之后,楚雁离终于尝到了他意想中的味道,他小心翼翼的将糕点装盒之后,便去寻蓝澈,他听闻蓝澈今日从鸿蒙大殿出来后闷闷不乐,似乎又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这个时候当然是吃点甜的最能让人心情愉悦。
但当他兴奋的想与蓝澈分享这得来不易的成功之时,迎面便撞上了风知还拥蓝澈入怀的场面。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风知还当着他的面吻了蓝澈,那一瞬,楚雁离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裂了,所有的信任这样暧昧的场面面前荡然无存,蓝澈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是极度不安在此刻彻底爆发,他听不进去也不想听,尤其是蓝澈护着风知还的模样,让他如坠冰窟。
他扔下自己辛辛苦苦制作的梅花糕头也不回的离开,既然所有人都看好蓝澈和风知还,自己干什么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蓝澈明明答应过会与别人保持距离,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对自己腻味了吗?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不见人影,是真的忙,还是敷衍应付?
所有的疑心在这一刻全部冲涌到了脑海,心底里心魔的呼唤也逐渐将他身旁的喧闹淡化,声声催促着他赶快放下蓝澈这个麻烦,乱如麻的思绪让他在白夜城中迷失了方向,他突然有种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感觉。
怒气膨胀到极致之后,便是无限的忧伤,楚雁离整个人的心脏像是被人挖去了一般,他如同游尸一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回荡,走着走着,他的眼泪便大颗大颗的眼角滑落。
他固然知道这样冲着蓝澈发脾气不好,但是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尤其是在这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情况下,他会担心蓝澈是否移情别恋。
这一刻,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杀了风知还解气。
“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楚雁离正值烦闷之际,一个轻灵的女声引起的了他的注意,来人正是出门游玩的叶冰清,整个神庭都乱的鸡飞狗跳,唯有她所在的云梦庭不受影响。
“阿姊……”楚雁离一见叶冰清就有点绷不住了,低着头拉着他的手臂,硬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哎呦,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叶冰清捏着楚雁离的脸,感受到了他面颊上的湿润,便柔声安慰了起来,楚雁离磕磕绊绊的将事情叙述了一次,叶冰清听完便拉着他找了家最近的茶室落座,点了几道点心后便开始了劝解。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所以你就对庭宣大发雷霆吗?”
“阿姊,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楚雁离委屈到了极致,这些天蓝澈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若是从前都是如此,他倒也不会这么敏感,可现在神庭内的人越说越夸张,他被这种从天而降的恶意弄的十分疲惫,虽说日日与蓝澈睡在一起,但却没有了任何亲近的举动,连每日的落剑坪习剑都在不知不觉中搁置了。
看着蓝澈每日回来后满脸的倦意,楚雁离也不好硬拉着他说话,但第二天一起来,蓝澈又已经出了门,这种逐渐走向平静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他明明还没有轰轰烈烈的爱,就要学着收敛,学着忍让。
今日目睹了风知还的行为,楚雁离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他拉着叶冰清,沙哑的问道:“庭宣君为什么那么护着风知还,他从前不会的,他都会站在我这边。”
“是不是他嫌我烦,嫌我无能,嫌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所以他才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去和风知还幽会?”
“那些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他们又在做什么?是同陆竹笙一起喝茶,还是与风知还谈笑风生,亦或者他们……”楚雁离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受心魔影响后的猜想,话语也越来越极端,他深知开始怀疑,蓝澈是不是背着他与二人发生过什么。
啪的一声,楚雁离的脸就挨了叶冰清一巴掌,但见叶冰清一脸严肃沉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庭宣是那样的人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庭宣。”
“楚雁离,你脑子是让浆糊蒙住了吗?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庭宣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他若想与风知还和陆竹笙有点什么,何须等到现在?”
“风知还和庭宣是过命的交情,有关心的举动也是正常之为,早在你没来之前,他们就是如此,至于今天那一吻的事情多半也是风知还故意做给你看,以示报复,你们两个梁子又不是今天才结下的,他的行为能代表庭宣的心意吗?”
“况且,你给庭宣解释的机会了吗?犯人尚且还有辩白的机会,庭宣是你的枕边人,你居然连一个让他说明情况的机会都不给,然后一个人出走胡思乱想。”
“有这时间,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讲话说开?就是你这种性子,才会轻易被舆论裹挟,你去十四街的事情,庭宣可曾怀疑过你?他只会一味的信你只是去喝酒,若是真的追究起来,你楚淮洲做的事情,难道不比他荒唐吗?”
叶冰清的一番话,让原本还百般委屈的楚雁离怔在了当场,他突然意识到,蓝澈似乎从来没质问过他,也没有怀疑过他,十四街的事情,蓝澈只是淡淡的一语带过,往后都没有再提,若真的无理取闹起来,蓝澈完全可以当场发飙,然后指责自己不检点,从而将自己赶出未央庭。
但是,蓝澈没有。
他回想着刚才蓝澈那迫切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心里突然开始自责,他不但剥夺了蓝澈的辩驳的机会,还给他扣上了一个朝秦暮楚的名头。
自己这样的行为,和那帮整天想方设法逼着蓝澈退位的人,有什么分别?
“对不起……”楚雁离因为羞愧而低下了头,认错的话张口就来,叶冰清看他状态逐渐在恢复,话语便也平和了下来,“好了,我也不是怪你,是心疼,心疼你们两个总是因为各种事端而产生误会。”
“淮洲啊,别那么自卑,庭宣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你啊。”
“我……我去向庭宣君道歉,是我做的不对。”楚雁离低头看着眼前的点心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当着蓝澈的面摔了那盒梅花糕,若是蓝澈看到里面的东西,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然后变本加厉的处罚自己。
“阿姊,我想……”
“想什么想,要去就赶紧去,再不快点,你媳妇就真的让人拐跑啦~”叶冰清玩笑道,楚雁离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渐渐恢复了笑容,他在同叶冰清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匆匆向着神庭的方向赶去。
路上,楚雁离那颗不安的心终于吞回了肚子,他的心里除了想向蓝澈道歉外,还在琢磨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体内心魔的异常。
若是没有心魔的加持,楚雁离万万不可能燥怒到这种程度,连夜的噩梦让他精神力被大大的削弱,所以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就难受的要死要活。
自从上次从魔宗回来,他的这种状况就变得越来越频繁,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化了一样,越来越多繁乱的假象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不得不承认,今日之事,也是他脑补过度的产物。
得花点时间研究研究这心魔怎么突然暴动的如此厉害,他看将离一切都照常如初,似乎只有自己受到了影响,但是问题的根源,又是在哪里呢?
他边琢磨边行路,不一会就回到了未央庭,一进门,他就开始呼唤蓝澈的名字,“庭宣君,你在不在?”
无人回应,院落之中并没有看到他的痕迹,蓝澈……出去了吗?楚雁离不死心的前后绕跑着,但是确实如他所想,蓝澈并不在院落之内,他又绕着未央庭一一去寻,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去哪里了?楚雁离有点猜不到答案,是一个人躲起来了?还是去找别人诉苦了?难不成又是去找风知还了吗?
他的思维刚刚向这里偏向了一点,楚雁离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叶冰清说了,这都是自己的猜测,根本没有真凭实据,正当他困惑之时,白玉京带着拟好的文书来找蓝澈签字,此刻正在大殿中来回踱走,楚雁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快的走过去向着白玉京问道:“玉京,你有没有看到庭宣君?”
“他不在!”白玉京说话的语调明显不那么友善,显然也是收到了风声,楚雁离自知理亏,所以只能软磨硬泡道:“我和庭宣君之间有误会,我得去找他说清楚。”
“误会?你现在觉得是个误会了?凭什么你说误会就是误会,之前不是在门口说要走吗?”
“那你还等着做什么,赶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滚回魔宗啊,还纠缠我兄长干嘛?”
这一听就是气话,楚雁离贯是知道白玉京的个性的,就算是好好一句话,他也不是好好说,便是这会跪下给白玉京磕头,恐怕他也不是原谅自己,他恍然想起白玉京刚到大殿时的表情,面色焦灼,时而踱步搓手,显然他同自己一样吗,并不知道蓝澈的下落:“你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是不是?”
“我去找他。”
“啧,就会添乱。”白玉京没好气的说道,“等你去找,黄花菜都凉了!”看在楚雁离也担心蓝澈的份儿上,白玉京勉强放下了偏见,他冷哼一声道:“统御军已经去寻了,整个神庭都看不到他的踪影,只能扩大范围,搜一下白夜城。”
“兄长真是的,去哪里也不和我说一声,干嘛为了你这个家伙躲起来不见人。”
“喂,楚雁离,我警告你,你最好等兄长回来好好跪着道歉,不然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楚雁离点点头,统御军毕竟人多,而且比自己更加了解神域,所以只要静等一阵,便应该能收到消息,他重新坐回到了院落中,看着那空空的房间,心中怅然若失。
他可能早就离不开蓝澈了。
在白夜城游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整个世界也没了色彩,除了灰白便是灰白,只有站在蓝澈曾经出现的过得地方,他才能感觉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是再冷静一点,听蓝澈把话讲完,事情肯定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解决心魔的问题刻不容缓,绝不能再让藏在心底那个偏执的自己成为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