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清的意思是,自己对楚雁离的感觉,已经超越了挚友的范畴吗?蓝澈细细的回想了起来,楚雁离来神庭期间,确实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很大的转变,以前静如死水的心似乎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弄得波澜不止。
楚雁离与旁人待他不同,嘴上虽然也会顾及他是天尊客套两句,但是每一次的关切,却都从没介意过他的身份甚至没有介意过他的种族,这一点,正是风知还等人做不到的。
他不是偏爱特立独行的人,而是独爱将他视为一个普通人的人。
惟独在楚雁离面前,他可以做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收宋景却收了楚雁离的原因,除了楚雁离的体质更适合练剑,便是因为他干净纯粹,不受任何舆论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态度,这样的人,承袭自己的剑意之后才不会因为偏见与私心为非作歹。
想到这里,蓝澈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若是他对楚雁离的感觉不一样,那现在的处境岂不是更尴尬。
楚雁离的行为等同是拒绝自己的心意,或许是因为陪着楚雁离的那一夜,自己逾规越矩,跨过了红线打破了平衡,所以才让楚雁离如此抗拒。
虽说同为男子,同塌而眠没有任何不妥,但是自己那日的安抚和纵容,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畴,贸然被一个男人这样接近,任谁都会感到不安吧?
到底是自己行错了一步啊……
“谢谢你,阿清。”蓝澈站起身,有些失落的从云梦庭离开。
回想着蓝澈那寂寥的背影,再加上今日楚雁离的行为,叶冰清便十分笃定,二人之间并非无情,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询问,才会弄到如此境地。
“阿姊……”楚雁离被叶冰清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我是个男人啊,我不该对庭宣君有这样的想法。”
“男人怎么了?风知还和陆竹笙不是男人吗?”
“呃……”楚雁离一时语塞。
“心动从来不只限于男女,其根本是心,能让你有所感触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而不是性别。”
“若庭宣是个女子,你便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但可他偏偏就是个男儿身,你又当如何呢?”
“因为所谓的道德理念,拒绝他,然后避而远之?或者说,你喜爱一个人,看的是性别而不是本质?”
“你若真不喜欢他这倒也无妨,但你对他有心思,却还拒他于千里之外,你难道认为,这是正确的吗?”
“如若,庭宣对你也有意呢?这样的行为,是伤人伤己。”
叶冰清在说完这番话后,便重新将笔拿了起来,继续书写着药方,“淮洲啊,问问你的心,到底什么才更重要。”
这话对楚雁离来说,有如醍醐灌顶,所有的担忧与顾虑都瞬间瓦解,他捂着心口,仔细的琢磨起来,或许,自己真的应该遵从本心?也或许,他该勇敢一点,去再次与蓝澈会面,好好弄清楚自己这种心间的悸动,是否是他定义的喜欢?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应该去面对,而不是逃避。
叶冰清说的对,对男人动心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他在意的,应该是蓝澈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
楚雁离刚张开嘴想表示感谢,就叶冰清说道:“从明天起,云梦庭不会客,你想躲哪里自己挑。”
这是逼着他和蓝澈见面啊,楚雁离苦笑了起来,叶冰清真是个爽直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完全不给一点迂回的余地,这除了云梦庭和未央庭,他还能去哪儿?
“好好好,我听阿姊的,今晚就去找庭宣君说明白。”
“这还差不多,你快去吧,庭宣应该也很想见你。”
与叶冰清所料一直,蓝澈从鸿蒙大殿离开之后,心情也异常顺畅,这么多天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加上将离的配合,才争取到了初步的胜利,接下来也就到了楚雁离的主场,希望他回魔宗之后,也能带来好消息。
眼看离别在即,蓝澈的心又一下低落了下来,这么开心的消息,他当然想第一时间与楚雁离分享,只是楚雁离并不想见他,今日路过寝殿,他曾去敲过门试探,但是屋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还是不想见自己啊……
算了,不想见就不见了,别给别人徒增烦恼,即便见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自己也规避一些,不要让楚雁离为难。
“兄长!”白玉京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出,蓝澈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白玉京就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给了蓝澈一个大大的拥抱。
“玉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蓝澈看到白玉京后心情马上开心了起来。
白玉京与其他几位天尊不同,他和蓝澈是前后脚从蜃海明宫诞生的,所以感情也更加深厚,白玉京一直将蓝澈视为亲生的兄弟,吃穿用度也都仿着蓝澈的喜好而来,在外人看来,他们像是一对双生子,白玉京从小就一直爱粘着他,凡事蓝澈说的每一句话,白玉京的都奉为圣旨,从不忤逆。
在白玉京的理念里只要是兄长说的,那就都是对的,他生性活泼,脾气也古怪,和一向沉稳平静的蓝澈刚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云谏时长说他不够稳重,没有一个天尊神君的样子,每当他犯错都云谏要责罚之时,蓝澈就会出言相护,这也令白玉京更加喜爱他这个兄长。
白玉京天生聪慧,凡事一点就通,接纳性也很强,叶冰清常说他是无可救药的聪明,他原本是跟着蓝澈学习剑术的,想替蓝澈分担一些军部安排上的压力,但是每次练剑,白玉京都会打瞌睡,蓝澈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时而还会直接睡着,这也一度让蓝澈很是头疼。
后来,蓝澈逐渐发现,白玉京虽然对剑术没什么兴趣,但对音律却有着绝对的天赋,而发现这一点的,正是花间庭的神君夜观澜,蓝澈也是偶然的一次撞上了二人在庭内谈论音律之术,才知道夜观澜送了一把名为鹿鸣的长琴给白玉京,白玉京一见便爱不释手,只要得空就会抱着琴弹个没完,他怕蓝澈说他不务正业,所以只敢与夜观澜畅谈。
但蓝澈知道之后并没有怪责,反倒是支持他继续学下去,既然白玉京擅长音律,那就多花些时间在这方面上,不必非要习剑,便是以琴入道也是一种方式。
蓝澈的理解,也让白玉京对他更为尊敬,从那之后,只要谱了新曲,白玉京便会带着夜观澜一同来未央庭演奏,叶冰清有时候也会来凑热闹,但对于邀请都云谏,白玉京就明显有些抗拒。
这一次,白玉京之所以离了神庭外出,便是受蓝澈所托,专程代表他去向神域的各个领域宣扬新规之说,既然动不了上面的人,那就鼓动下面的子民们先行达成共识,民心所向,他们在不愿意也得妥协。
而这一次都云谏之所以愿意松口,就是白玉京的功劳,四大领域不好攻破,所以白玉京剑走偏锋,选了四部外的小族群,联合上表了一份民意书,再加上其他三庭的鼎力辩说,都云谏才勉强做出了让步。
“刚刚到,这不是就紧赶慢赶先来见兄长了吗?”白玉京依旧像个孩子一样,在蓝澈的怀里蹭个没完。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叫人看见了笑话。”蓝澈虽然嘴上责怪,但是心里却十分欣慰,有白玉京在身边,他也感觉安定了不少。
“不要,这么多天没见兄长了,让我抱抱怎么了?兄长从前可不会嫌我抱的久!”
“我倒是不介意,你不怕……观澜介意吗?”蓝澈话风一转,将话题引导了夜观澜身上,这两个人虽然同为天尊,但是蓝澈看得出,夜观澜对白玉京的关注远高于他,夜观澜诞生的时间在白玉京之后,所以白玉京总爱盯着那几日之差来对夜观澜发号施令。
夜观澜天生少言寡语,很少与他们交流,说话的时候也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可唯独见了白玉京,他的脸上才会出现喜悦的表情,尽管幅度不大,但是也足以让蓝澈有所感知。
“他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和兄长向来如此,不服就憋着,我可不惯着。”白玉京像是撒娇一样的说道,蓝澈哑然失笑,这两个人,明明关系一天比一天近,但是好像谁都没有踏出那一步。
管他呢,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白玉京自己心里有分寸的,蓝澈如是想到,“饿不饿?我还没用晚膳,你要不要叫上观澜一起?”
“好啊,我正好想吃未央庭的雨荷酥了,今天就在兄长这里吃!”白玉京开心的说道。
“行,我让膳房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走,里面说。”蓝澈牵着白玉京的手向着后厢房走去。
而蓝澈不知道的是,他与白玉京的互动,全数被刚刚赶回来的楚雁离看在了眼里,尤其是白玉京毫无避讳拥抱蓝澈之时,楚雁离的手不觉得攥紧了起来。
他在神域待得这段时日,早已听过了白玉京的大名,也知道他与蓝澈走的很近,但是今日一见,他才知道二人的感情居然好到了这种地步,而且他在蓝澈的脸上,看到了从前很少看到的温柔。
那种宠溺的表情还有关心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楚雁离心中咯噔一下,蓝澈和白玉京的关系,真的是表面说的兄弟吗?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似乎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二人身份高贵,看起来也搭对的很,最重要的是,蓝澈很在意他。
风知还陆竹笙之流,即便是再对蓝澈有想法,也不可能敌得过白玉京的分量。
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的楚雁离,现在却什么也讲不出来,他等两人走远后,便推门回了房间,一股熟悉的千秋岁香气,没有疏解他的情绪,反倒惹的他心乱。
他没想过,蓝澈对着别人竟然可以这般温柔,那是他从没见过的蓝澈。
即便自己同蓝澈交好,也远远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自己这是在……嫉妒吗?
嫉妒白玉京可以不受限制的与蓝澈拥抱,嫉妒白玉京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的在蓝澈身旁撒娇,嫉妒白玉京……
可以轻易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但这又能怪谁呢?是自己先选择与蓝澈疏离的,他这些天可一点多余的情感都不敢夹杂,蓝澈似乎也没有过问过他的改变,可见,他在蓝澈心里,并不重要。
自己不过是他恒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一念善缘,就是他能给自己最大的恩典。
自己到底还在奢求什么?奢求蓝澈会为他而投下目光吗?
痴人说梦!
楚雁离越想心里就越是难受,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还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遗憾。
叶冰清的话虽然给了他的勇气,但是在现实面前,他却被击的站不起身,他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儿想要表露想法的心思,既然蓝澈心有所属,他何必乱插一脚呢?
想到这里,郁结在心中的无力感让他再也待不下,索性提上剑去向了落剑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