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宛如地狱,她一开始会哭,后来哭不出来了,但她也不想吃饭,不想听从任何安排,于是那人就打她。
那人说自己花钱不是为了买个废物的,过了会儿他又蹲在她面前好声劝慰,说他也不想这样,但他需要她帮忙。
阿栉看着这个人,心中突然涌出了无尽的恨意。
她的人生被毁掉了,毁掉她的人还在说着那些她不会再信的谎言,口中说着令人作呕的爱意。
“你太完美了,你这么好,一定会帮我的,对吧?帮帮我吧,??。”
……啊,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阿栉拿起案几边的鱼缸砸向对方,鱼缸里的几位金鱼扑腾落在地上挣扎着,他们厮打起来,可她没有力气,怒急的男人险些直接掐死她。
最后她倒在地上,看着地上那几尾没了声息的金鱼,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后,她被卖入了花街,眼睛也因为之前的厮打看不见了。
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游女们调笑她,想那些做什么,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可是,为什么要活下去?
她的皮囊还活着,但精神早就死了,可能是死在“爱人”背叛她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不再在意那些“客人”对她做什么的时候。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有人和她说。
“你也是吗?”她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有些冷的、柔软的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脸:“是啊,但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些事,也就那么回事。”
对方安慰了她两句走了,后来她听其他游女说,和她说话的是当时的花魁。
没过多久,花魁被人赎走了。
其他游女们艳羡地讨论着,为了赎走花魁,对方花了好大一笔钱,花魁以后大概能过上好日子吧。
阿栉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整个人世都是地狱,不过是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再然后……”阿栉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痛苦地阖上眼,“我也被买走了。”
替她赎身——或者是买走她所有权的男人是过去曾在宴会上侮辱她的人。
他偶然发现她竟然在花街中,觉得有意思,便出手买走了她,反正她也不是花魁,花不了太大的代价,她就这么再一次被“转手”了。
“但才过了几天,我就听说,火之国废除了花街。”阿栉说。
听到这里,你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我?凭什么每一次都是我?”阿栉问你,“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那里,只有我还是个物件,被人买卖转送?”
买下她的人很快就腻了,对他而言,一个盲女养着也碍事,但火之国废除了花街,明令禁止风俗业。
“我被带着跟着商队到了水之国。”阿栉说。
这一次,阿栉不想再被卖去花街了。
明明她有过重新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但偏偏错过,但是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只有她不行?
下了船后,她就找了机会逃走,没人料到行动不便还几乎乖顺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阿栉一边跑,一边感受风的气息。
水之国是海中的国家,空气潮湿,风打在肌肤上,像是要困住她的沉重枷锁。
后面有人在追,还有人在说什么“你什么都看不见,跑掉了又能去哪”。
阿栉不知道,但她只是在跑,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她的运气似乎很好,路上竟然没有被任何障碍物摔倒,中途还有人扯了她一把,给她换了个方向。
身后闹哄哄的,有人问“你们怎么把我摊掀了”,还有人说怎么有人闹事,去叫奉行所来处理。
把人声抛在身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里。
只是周身的感官告诉她她似乎跑进了树林当中。
脚下早已被磨破,天上下起了雨,阿栉的身体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丧失了力气,浑身也痛了起来。
她倒在泥泞当中,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这时候她想起了之前追她的人的话。
她能去哪里呢?
人世是燃烧着无尽业火的地狱,这场雨或许是来浇熄这使她痛苦不堪的火焰的。
她不希望有来世,也不需要成佛,存在着思想就已经令人可怕,这场折磨就这么结束吧。
死前的她,突然想起了早已被她遗忘的童年。
火之国的春天,阳光向来很好。
院子里有一棵树,树叶被晒得闪闪发光。
出门后,有着好感的少年叫住她,往她手里塞了礼物后跑走,又远远停下回头看她,脸上带着羞怯的笑容。
“明天的祭典,你要出来玩吗?”对方问她。
她笑了笑:“嗯……会吧,但是要带着由美一起。”
她才不会答应这些男孩子的邀约,她的妹妹那么可爱,要陪妹妹玩才行。
少年的表情有些失落,但转眼又打起精神:“那、那还是明天见!”
她笑了一声,心情很好地往自己上工的店走去。
风是轻而温暖的,路上好些熟人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笑着应了。
恍惚间,她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有人在交谈。
“真的准备走?”一个女人在问。
“嗯,还有些事没有解决。”另一个人回答道。
“唉……那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族里。”
“会的,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嗯?”似乎是注意到了她,说话的人停了下来。
阿栉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她抓着身下的泥土,艰难地出声:“……救救我。”
为什么即便痛苦成这样,她还是想活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