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臣子,我不能对皇上不忠,对王爷不敬。他是君,我是臣,真要跨出那一步,外面传言得多难听,皇上脸面如何挂的住?她心里也没有空余的位置给我,我宁愿当一个让她依靠的长辈,也不愿破坏这份安宁,为了一己私欲,让她置身险境和可怕的流言之中。”碧洲成垂下眼帘,带了些惆怅,“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她还在这个位置,我就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这份情感从最开始就不应该有,它是错的。”
清廉斟酌着问:“如果你们脱离开这层身份呢?您不再做这个元帅,她也不再做这个将军,您可以和她在一起吗?”
“脱离……怎么脱离?现在元国危机四伏,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内忧外患一大堆,我能撂挑子就走?”
“我当然知道您对元国的责任心,我是说,等一切安定下来,您手下也培养出了能接班的人,你们一起走,离开这里,你们可以在一起吗?”
“可以吗?我们可以在一起吗?”碧洲成抓着头发自言自语,自嘲的笑了笑。这缘分到底是福是孽?她一次次说出如此惊心动魄的话,一次次宣告自己在她心中崇高的地位,一次次表达对自己的敬仰与爱慕,一次次让自己心动不止,那爱意明明已经从眼睛里渗出来了,可她却只把自己当爹看待。
一路上柒休觐都没什么话,元臻也没有多做声,住店的时候她总也不吃什么东西,元臻仗着自己是长辈,才要求她多吃了几口粥。
快走到广州的时候,柒休觐的话茬才稍稍多了些,眼睛顺着窗户望着外面的景色,淡淡的道:“我下学之后,一直都是在广州做工,这里相当于我第二个故乡,我的朋友大都在这儿。也是在这儿,我和子逸才相识一场。”
元臻试探着接话茬:“那你对这里感情很深吧?”
“我家境不好,人又不上进,出来上工多年也没什么积蓄,家中有点家产和房子也都是给我兄长及其子孙留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小房子,哪怕很小,那都是我一个人的地方。可是我没有挣大钱的脑子,一年拖过一年,我还是买不起……我是二十七岁那年遇到子逸的,我从不敢相信有一天我这样卑微怯懦的人,能跟他这样的人相识相知,那些时光我每天都像是活在梦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小心的记住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时候的我,简直卑微进了骨子里。他每天温柔细心的对待我,还给了我一处房子,跟我一起珍惜那个家,我时常在想,我这样的底层人民,能被他这么好的人呵护体贴,就算让我折寿我都愿意。在他不见之后,我放弃了我的生意,去京城找他,找不到他,我就进军营等他。这几年来并非没有难熬的日子,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拿家里的东西出来典当银子,只是每一次我都咬牙坚持下来,他给我的东西,我便是一样都舍不得动,我什么都舍不得动……再难我都没有卖过……”柒休觐的脑袋倚着轿边,随着路的颠簸轻轻磕着车厢,带了几分委屈的道,“我也很想生的开朗活泼,惹人喜爱,可我生存的环境就造就了这样沉闷无趣的我,不是我想改就轻易能改的。”
“可是,我也听他说过,当年他瞎了眼睛,你用手中不多的薪俸养着他,事无巨细的照顾他,宁愿自己不吃好东西,也要买给他吃。”
柒休觐轻轻嗤笑一声:“那算什么。”
“那很重要,那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休觐,你觉得你不好,你身边人不觉得,改不了,咱们就不改了,你这样也挺好的,待人一向很真诚。”
“义父,子逸真的不在了么?”
元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想安慰,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柒休觐闭上双眸,两行眼泪齐齐滑下。
路上颠簸,柒休觐渐渐有些困意,只是身体还有些防备的僵硬,元臻趁机点了她的睡穴,然后给她垫了一块软枕,扶她躺下,拿过旁边的毛绒毯子给她盖上了。
傍晚时分抵达广州,柒休觐本来还想去看看承桓,也就作罢,两人在客栈里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回家了。柒休觐望着久违的大门,手指摸上那把锁,开了好几次都没打开,元臻看她低着头,安慰的道:“已经到家了,没事了,慢慢开。”
柒休觐又开了一次,打开了门,走进去,院子里种的树和花依然开得很好,柒休觐指了指树下的秋千架,介绍道:“这是子逸自己弄上去的。”然后又指了指那些花,“这些花草是我们两个一起种的,没想到一直没人浇水还活的这样好。旁边那一大块是菜地,我以前种了一些蔬菜,现在都没有了。”
“很漂亮,你们两个都很用心的在打理这个家。”
进了屋里,元臻更加感受到了这家里的暖意,每一处都体现着主人如何的爱护,暖到就连地板都不忍心使劲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