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怡禾摇摇头:“这是联校竞赛,要以学校为单位提交,算了。”
她骂过一通,长出一口气。
“给我看看嘛,你说过的,我永远是你第一个读者。”梁雨腻声说。
郑怡禾招架不住,从书包里翻出作文纸,递给梁雨。
梁雨扫了一眼,揣进自己包里。
郑怡禾懒得管,反正她不参赛了。
九中可以提交的名额有限,学校举办了一场选拔赛。
跟开学那场分班考一样,郑怡禾不必参加。
那时候她羞涩,如今却很坦然,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
“怡禾。”夏天在走廊喊住了她,“你,你要回家吗?”
郑怡禾摇摇头:“梁雨约我出去玩。”
夏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焦躁:“你不要想太多,你好,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大家太,太……”
他说不下去了。
郑怡禾早看开了,拍拍他的肩:“我知道,谢谢你,你回去好好写,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替我出气。”
夏天结巴了,心说我没有那个实力,郑怡禾才不管,一溜烟跑了。
梁雨在校门口等她,梁载煜不在。
国家扫黑除恶的行动相当到位,加上梁雨长大了,梁载煜不再需要随叫随到。
郑怡禾跑过去:“去哪儿?”
梁雨从兜里掏出两张火车票,满口跑火车:“爱丽儿殿下,你愿意与我私奔吗?”
郑怡禾听见自己怦然心动地声音。
身后,考试铃打响。
爱丽儿和小丑鱼私奔了。
车票目的地是S省的省会城市,师青嘴里念过无数次的灵魂归处,A市。
感谢那时候为了中考办了身份证吧,否则她们怎么能在如此青涩的年纪单独在火车上看黄昏呢?
工作日,车厢里没几个人。
郑怡禾在作文里写过无数次黄昏,那是东亚人很常用的意向,比如春秋,比如月华,比如孑孓。
她不是没有亲眼看过日出日落,和陈念爬山是就总看。但她是个被李山月,被师青,被母亲,被她自己强拗出来的文艺少女,总觉得日星的陨落代表着夜色和寒冷的降临,她和所有人一样给这个自然现象赋予了悲壮的含义。
“这是不公平的。”她跟梁雨说,“这是不对的。”
平原尽头,橘红的太阳极速坠落,呼吸之间就能看到光线变化,也许是要去照亮地下的那片土地,也许是拱手将领土让渡给夜色,总之,不是悲伤的。
郑怡禾看痴了,她呢喃着梁雨听不懂的话。
她放心地讲,她知道梁雨不会笑话她。
太阳用这天最后一只触手带着余晖抚摸过郑怡禾的脸颊,它毫不留情地走了,两人到了目的地。
梁雨来过这里,她带着郑怡禾出了站台,直奔报刊亭。
一番寻找,梁雨找到了想要的那份:“老板,这份还有吗?再来一份。”
梁雨买了报纸,又买了水。
两人走到麦当劳坐下,梁雨把报纸递给她:“当当当当~”
郑怡禾近视,但她一眼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尽管它如此平凡,又如此拗口。
是那篇作文,梁雨将它投给了A市晚报!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开心吗?”梁雨问。
郑怡禾点点头,又看了一遍。
梁雨邀功:“A市晚报的编辑一直没给我回邮件,我都想给别的市投了,但我又想,不行,我们郑大才女要配最好的报纸!还好昨天收到了肯定的回复,赶上了。”
梁雨看着她,眼神真挚:“郑怡禾,你开心了吗?”
郑怡禾合上报纸,亲了梁雨一口。
和情色无关的。
三岁时她亲了一口李山月,后来她也亲过师青,郑怡禾想开口解释。
梁雨却学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如果是浅啄一下,或停留两秒,也许还有点暧昧的空间,但梁雨光明正大,便把行为直接界定在了友情。
郑怡禾咂摸出两分不满足来,怎么麦当劳其他人看她们如此亲密居然是习以为常的姿态呢?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手挽手进来,另外一边,三个好姐妹在大声谈笑。
兴奋退下,她才觉出两分低落,不管是社会还是梁雨,都会觉得她们的上限是好朋友吧?
她又觉得满足,抱着报纸和梁雨买票回H市。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月无星,两人相互靠着。
郑怡禾讲了爱丽儿和爱丽丝的区别。
“我觉得我像爱丽儿,鱼来到陆地,心甘情愿,但是很痛苦。”郑怡禾说,“但是一想到最后会变成泡沫,我就觉得,经历一段演奏着悲歌的爱情很好。”
梁雨听得半懂不懂。
“我也喜欢爱丽丝,经历一段无与伦比的奇幻冒险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你说后来的爱丽丝回想起自己那些片段,她会怀念还是会觉得自己磕错了药呢?”
这个故事梁雨看的是不同版本,更答不上话。
“我想要变成爱丽儿,消失的结局恰巧可以证明我来过,但我又觉得爱丽丝很好,她会不断怀疑怀念,刻骨铭心又自我厌弃,那段经历会和她长在一起,别人看到她的灵魂会大叫着跑开,但她知道,重逢之日,老朋友会说:‘又见面啦小爱丽丝’。
你说我到底是选爱丽儿还是爱丽丝呢?”
梁雨彻底被绕晕了,她快刀斩乱麻:“第一,你叫ally,后边接什么等你准备好了再决定;第二,你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会成为一个文青,我以星星的名义发誓。”
两人又是一阵笑闹。
车到站了,两人走出站台,才发现天幕上一颗星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