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帝后大婚恩罚重修历,封王大礼青冠已绝尘。(二十五)觥筹愿,相知身许白头吟遍。
回到王府里,是寅时将末,天已经熹微地亮了,并不明朗。府里的仆役们都还没起床。空气里还有薄雾和湿气。影影绰绰的样子,倒是有些景致。
怕自己的轿辇惊醒了卜算子里面的飒若,便命下人从右边的小路走。
路过六州歌头时,依稀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时奇怪,便叫停了轿子。
轻烟弥漫间,六州歌头的台子上似乎有人影闪动。
那人轻轻摔着袖子,暧昧不明的身影扭转。
远处传来了情歌曼声,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便舍了轿辇,一步一步接近戏台。
是他。是青林。
他在台上松松散散穿着戏服,并未贴片子带妆。想来是晨起,在无人处练习罢了。未上妆,又穿着那身红艳艳的戏服,看得衍望心里暖暖的。遣散了下人们,这偌大的戏场子只剩下她二人。
他在台上唱戏,没有鼓点,没有鸣锣,一声声的吟唱更惹人怜爱动容。
她站在台下,负手静静地看着他。
他唱的,似乎是那出《祁门冤》。
那身红喜服格外惹眼,他头上只戴了一只贴翠小凤钗,凤钗的凤嘴上,坠了一串细珍珠,末尾处是一个水滴形的红珊瑚。随着他轻盈的身段摇摇坠坠,仿佛晃在心头,让她又痒又痛。
这出戏唱得是旧日的这片土地,还有农奴制。县太奶昏庸不堪,与地主勾结,冤枉祁门生,想令其在新婚夜含冤入狱,然后随着流放的队伍,充为农奴。幸得承天皇帝上台,英明神勇,解放了奴隶,推翻的冤狱。
他跪在地上,一双膝盖磕得戏台子咚地一声响,深深敲在她心里。
他唱到了那一折,新婚夜被人诬告,还未和妻主圆房,就要被衙差夹了锁板,带走之前,跪在地上,与妻主泪别,既舍不得妻主,又哭怕妻主不信自己的清白。
“如何证侍身清如水,只待求妻主明如镜,照鉴祁墨肝胆虚实否。侍身一心奉妻主,为天为地为神祇。哪里晓得被人诬告枉清白!”
他双手架在脖子附近,做出被夹板上了刑的样子,整个人啜泣得越发厉害,连歌声都带了哭腔。
“枷锁好似千斤袄,大人拿了手令将奴拷。生死之门如何脱跳?”
“春花宴,百转千回红烛残念。
觥筹愿,相知身许白头吟遍。
孤叹惋,喜色乍暖铁锁光寒。
宁再劝,雪若昭时妻心安变?”
他哭咽得越发厉害,整个人都在跪着颤抖。若非他没有上妆,真真让人相信了他就是祁门生,那个新婚含冤入狱,与心爱的妻主分别的男子。
被他的入戏深深感染,她缓步上了台上,他低着头双手抢地浑身颤抖哭泣,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来了。
衍望上了台上,站在他面前,他察觉到了细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