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乐师已在繁星阁一楼弹奏,舞姬则在第二层楼阁上翩然起舞,第三层楼阁上的风灯随风轻晃。
夜风清凉,月光如水,仙乐袅袅,舞影飘逸,宫灯如星,如梦如幻。
离帝后近处坐的不是皇子便是重臣,卫骏驰为国公府唯一的骨血,坐处离帝后不远。
御宴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以清淡鲜美为主,食材也切为适合的大小,鱼只取鱼脯,虾也剥了壳,为的便是让来赴宴的众人斯文进食。
但席间众人几乎不动筷,不是认真聆听旁人说话,便是微笑着拈须附和,仅在帝后端起酒盏时双手执起酒盏示意,之后轻抿一口。
卫骏驰边与邻座的官员小声说笑,边给姚姜夹菜。
姚姜小声道:“夫君不是说现下不是吃饭的时刻?”
卫骏驰先笑着与一旁的官员说过话,才压低了话声:“无妨,我给夫人布菜,有我遮拦,夫人只管慢用。”
姚姜真饿了,她识得的人不多,谭青山离得甚远,坐在左右的官员更不识得,她索性低头慢慢进食。
除却姚姜,赴宴的众人极少动筷,庄重得连酒水都饮得不多。
不是小声说笑,便是认真望向着湖中的楼阁,此间离繁星楼不近,但湖中楼阁上舞姬精湛的舞艺也能看得分明。
宴席过半,皇帝给功臣封赏。
每位被皇帝随身太监唱到名的武官都上前行礼,跪下听封,而后伏地谢恩,起身后再感谢同僚的恭贺。
今日封赏北疆的武官。每位武官都各有封赏,皇帝除却赏赐金银古玩屋舍田产外,便是给此间的武官封往了大周各郡。
谭青山的封赏是黄金百两,金银器若干,良田百顷,京城外的屋舍一院,他被封为外郡的四品武官。
谭青山先谢恩,行过大礼后,他朗声说道:“陛下,臣已近知天命的年岁,这回为国上阵杀敌已了却了臣平生夙愿。如今北疆平安,臣愿已足。恳请陛下开恩,让臣得以归家陪伴家人。”
“臣离家三年有余,这三年内,对家中妻儿俱都没关照顾惜,甚是愧疚。如今外敌已退,正该回家抚慰老妻儿女。且臣是个粗人,武艺还行,但没读过许多书,只有一把好力气,上阵对敌还好,下马治民就怕闹出笑话。闹出笑话臣倒不怕,怕的是臣不熟律法,给陛下惹出烦难便是有负圣恩。特请陛下收回成命,让臣领了赏赐,返回家乡便好。”
姚姜知晓谭青山必定武功出色、兵法卓绝。
武官统领兵士,排兵布阵,带兵迎敌,本就机敏果断,心有成算。谭青山没有真才实学,怎能官至副将?
朝廷削减兵养,大孤城与归雁城外的大营服役两年以上的兵士都纷纷返乡,因此和谈之时,游牧骑兵突袭,打得大孤城也措手不及。
于仓促间迎敌,与敌军对峙,且在对敌时寻机斩杀查干巴拉,让游牧骑兵退走,便是谭青山才能的显现。
四品外郡武官几乎等同于封疆大吏,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已是外放武官最高的品阶。
但谭青山用的是化名,他在北疆没提过从前过往
两次入军营,对官场的种种情形早已见惯,他已无心官场,希望的是平安离开。
且对谭青山而言,他只有离开京城远离官场,才能恢复本来面目。他若真顶着唐长川的名,迟早还有变故!
皇帝见谭青山去意已决,便又添了赏赐,准许他不领官职,宫宴后便返回家乡。
转眼,立于阶前的太监已唱到了卫骏驰的名,卫骏驰上前跪下。
黄门取出卫骏驰的赏赐册子,按着册子一一唱来。
卫骏驰所得赏赐与谭青山所得相似,皇帝还赏赐了京郊的一所院子与七百户食邑,封的官职乃是一等带刀侍卫,正三品。
卫骏驰先了谢恩,而后说道:“陛下,臣自幼便由外祖母抚育。臣在北疆时,外祖母每日担忧,日不安食夜难安寝,忧心至极。如今外祖母已近古稀,多有病痛。因此臣请求陛下让臣不领官衔,回家奉养外祖母,让老人家得以颐养天年。”
“如今北疆平定,游牧各部也会有数年不敢再到北疆来抢掠,因此臣才斗胆请陛下免了臣的官职,让臣得以好生在外祖母面前尽孝。若北疆再有外族袭扰,臣必定披甲执锐,驱逐外敌。”
姚姜早知他不领官职,但这时听到,还是在心中替他捏了把汗!
片刻后,皇帝缓缓地问:“泽哥儿,你可正当年呀,也不要官职?”
卫骏驰笑着行礼:“陛下,臣虽不领官职,但陛下有召,臣必来。北疆有外敌,臣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