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闻荆有能力催动马车这样的庞然巨物在黄沙里畅行无阻,但那些弟子却没这个本事顶着沙尘御剑飞行了,他们也没长辛梵那双眼,只能苦哈哈地用脚走,但毕竟是修士,脚程比起寻常人来说还是快很多的。
辛梵和白闻荆只消半日便到了,他传讯给林雾望,林雾望不和辛梵接触的时候,还是个蛮正常蛮负责的仙门首席的,白闻荆给他们留了路引,估摸着还有两日才能到。
白闻荆不打算等他们,带着辛梵就奔进山里。
“为什么不等等他们?”
“真是金丹修士,他们来也没辙啊。”白闻荆见这灼山外果然有一层屏障,说不出来是谁的手笔,但是太陈旧了,放出灵力探查一番,果然风化出几个比较薄弱的窟窿。
“那他们下山历练就光锻炼身体啊?”辛梵眯起眼睛,极力远眺,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能给这些小姐少爷们锻炼锻炼身体也很不错了。”这批弟子,世家出身的很多,天赋都不错,但是他们出生的时候,辛梵都不知道死到什么地方,投胎多少次了,所以这些人对着偏安一隅的魔族没什么危机感,修炼起来很没劲头,所以说人还是要有宿敌。
“诶,不对,那我进山有什么用?”辛梵感受着自己空荡荡的灵脉丹田如是说道。
“我也不需要你有用,但是你离了我的视线更危险好不好。”
“好吧。”辛梵跟突然听懂人话一样。
白闻荆找了个比较大的窟窿带着辛梵钻进去,辛梵自恢复记忆以来,一直都在沿着应许之地打转,鬼门关内黄沙漫天,关外也好不到哪里去,围绕在她周身的,一直是难挨的要将人熬死的干燥和炎热,骤然进入灼山,见到浓郁的盎然的春意与生机,也有可能是离那个人的坟墓很近了,心里顿生出很多感慨来。
可白闻荆走在她前面,心事重重地转过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辛梵的心神被那些记忆和情绪牢牢锁住,不耐烦地答道,“你爱说不说。”
“行,我先说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你有用了,你有大用了。”辛梵冲他翻了个白眼。
“坏消息是我没用了,我一进这个结界就感受不到我的灵力了。”辛梵努力挤出一点惊讶的神情来,白闻荆看辛梵阴恻恻的面部肌肉在抽搐,心里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对不起她,不会还没见到张瑞临,就被辛梵抛尸荒野了吧,他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地方很对得起她,又想了想辛梵杀人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考量,她想杀就杀了,估计也不会找理由,毕竟是能说出杀人靠手段和决心的人,左思右想,没有半点出路,也就冷静下来。
辛梵不知道白闻荆眼神飘来飘去在想些什么,以为他还在震惊于自己怎么法力尽失这件事。辛梵心想这又什么好震惊的,她从万魔窟出来,身躯不知道被底下的魔魂啃过几千遍,早就是没了正常的生命体征的活死人一位,用神魂牵引身体一切动作,睡觉的时候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唯有三滴心头血是热的。
辛梵的心头血其实很宝贵,那是历经万魔折磨千百遍还能坚定不移在她胸膛熊熊燃烧的东西,腐骨生肌只能它最微不足道的作用。辛梵挖了霍芪的心之后,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将她珍贵的三滴心头血全部用在灼山了。她想给断缘建一个四季如春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在沙漠里四季如春像一个笑话一样,而在这个能人异士比韭菜还能冒茬的修真界,完全不被人打扰,也是在痴人说梦。但没有办法,刚出万魔窟的辛梵就是这么无敌这么无所欲为,这个为所欲为不是相对凡人修士,而是相对天道规则,这就是自创世以来唯一一位从万魔窟爬出来的修士的含金量。
那个时候辛梵自己也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在一部小说里,那万魔窟估计就是像黑暗一样永恒又无敌的东西,它会沉默着吞噬一切,辛梵自己是唯一战胜黑暗的人。这值得高兴吗?好像有点,但又很有限,她可以给断缘建一座最美的坟墓,却没办法在那些食物残渣,那些排泄物,那些风尘雨露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断缘。
剖出三滴心头血来缅怀旧人的辛梵还是当世第一,既无敌又无能,路走到头了才发现时间这个东西棋高一着,无论你是谁,它都不会为你倒流。
辛梵从自己的心头剜出一个春天给断缘,剜出一个凡是修士入内自动剥离灵力的结界,那她如愿以偿了吗?辛梵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很冷,自己很可怜。辛梵废了那么多努力,几乎是自废武功来做这件事,可完成的那一刻一切如常,平凡到是辛梵第一万零一次幻想自己死亡的瞬间。
白闻荆见她发愣,指了指不远处那条奔腾不息的江流,“王小仅,你看,好神奇,沙漠里怎么会有江呢?水从哪里来呢?”白闻荆走过去,捞起一捧水,干净清澈的水从他掌心流下,远眺的山上是花团锦簇,乔木灌木绿树成荫,明明外面看是和其它沙丘别无二致的残酷干燥,内里却别有洞天。
白闻荆老学究上身,一直问东问西,“这怎么可能呢?水从哪里来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辛梵被他烦得不行,吼了一句,“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