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平淡,魏初不由心惊。
这便是可以不顾大盛律法自行处置的意思了,严重者甚至可以当场诛杀。
魏初头回从皇帝这儿领个差事,便是这么大一件事,她心中忐忑,有些迟疑。
“可是陛下...”魏初斟酌着词句,“若查到位高权重者......”
“我既然让你去,那你在,便如朕亲临。至于什么位高权重者......”皇帝冷笑一声转身,一字一句,声若寒铁,“同样格杀勿论。”
“是。”
魏初领命正要告退,皇帝却又忽然叫住她。
“还有一事。”皇帝从堆积如山的折子中艰难抽出一份,“你在西北长大,不怎么清楚,江南与北方不同,那里“奴变”频发,佃户们动辄抗租,那些地主们为求自保都养了私兵。这是半月前兵部奏报,说江南卫所军械损耗异常。”
“陛下的意思是说......”魏初心念微动,转瞬想到一个可能,“地主们有可能私藏军械?”
“不是可能,是必然。”皇帝苦笑,“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若他们各自为营倒还好说,可若不是这样呢?”
他没有说完,魏初却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皇帝重新坐下,有些疲累地挥了挥手,“去吧。”
魏初俯身告退,将要走出殿门,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让我这老头子再唠叨最后一句,阿雩。”他的声音沙哑而柔和,“活着回来。”
她回身看去,高座之上,帝王两鬓斑白,锐利的眉眼如今已满是皱纹,这双眼看向宋意禾时满是柔情,如今注视着自己,却充满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柔和与慈爱。
“陛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也要好好注意身体。”
皇帝眸中溢出一丝笑意,再度冲着她挥了挥手:“我知道了,去吧。”
上京城十分的冰天雪地只融化了半分,魏初带着人从巍巍皇城一路疾驰到扬州时,江南已经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暮雨初收,远山如黛。
魏初带着青黛在廿四桥旁下了马,江南的春光怡人,河岸的垂柳方抽出新芽,嫩黄里透出青碧色;一旁的桃花却开得放肆,灼灼如华,映着江南特有的青瓦白墙,给这一方青色中添了一抹别样的粉色。
小桥下的乌篷船缓缓摇过,船娘挽着青布头巾,竹篙一点,小船便随水晃悠悠前行,船尾坐了个黑衣青年,嘴里叼了根不知从何处扯的芦苇,正百无聊赖地探着头四处看。
他的目光扫过桥边牵着马的魏初,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兴奋地冲着魏初招手道:“郡...小姐!”
船娘撑着船晃晃悠悠地靠了岸。
观棋甫一登上岸,将几钱银子放进那船娘手中道谢:“多谢船娘。”
江南女子婉约,脸皮也薄。船娘握紧了银钱,见这青年长相俊秀,又极其温和有礼,面上一红,害羞得一句话也没回便撑着船远去了。
观棋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魏初身旁,关切道:“小姐这一路行来可辛苦?可要好生歇息几日再办事?”
“先找个地方坐下好生说说你查到的情况吧。”魏初道,“你提前来这几日,可有查到什么?”
“那可就多了。”观棋道,“首先查到这附近有一家食肆味道很好,我们去那处,再容我慢慢给小姐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