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清晰的“孙美人,你为何要推我?!”传来,在御花园赏花的何美人同她的大宫女皆一怔。
大宫女若晴看向自家小主,不确定道:“像是……薛美人的声音?”
“是薛美人。”
何美人几不可见点了下头,淡淡道。
若晴晓得自家娘子与其他妃嫔娘子一向不太亲近,许多事也往往不予置评,态度淡漠到可谓对旁人之事不闻不问。是以,她心下以为这一回自家娘子也不会在意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尽管如此,身为大宫女的她依旧低声询问:“小主要过去瞧瞧吗?”
何美人垂眸不语,手指从一朵盛放的绯色山茶花上轻抚而过。便在大宫女若晴以为她无意沾染这些麻烦时,何美人忽地开口,只一个字:“去。”
她们离得不远,因而不多时寻至薛芙声音传出的地方。
绕过假山,何美人首先瞧见的是愣怔立在原地、维持推人动作的孙绮瑶。
她多看一眼孙绮瑶那副傻眼的样子,而后才去看正躺在地上的薛芙。
在发现薛芙的刹那,地上一小滩殷红鲜血也映入眼帘。
不意薛芙伤得这样重,何美人一颗心跳了跳,紧抿着唇,一气儿吩咐:“若晴,快去找人来帮忙,得先把薛美人送回乾清宫,薛美人的情况瞧着耽误不得,也要找人尽快去请太医。”
“是。”
她的大宫女若晴一福身,当即去办。
何美人一句又一句话让孙绮瑶逐渐从懵然中醒过神来。
但看着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薛芙,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薛芙竟然抓着她的手臂,伪装出她推人的假象,一边质问她为何推她一边自己往假山上撞。
为了污蔑她,薛芙对自己狠到不惜磕破脑袋。
孙绮瑶这辈子头一回见这种人。
她此刻很想问上一问,薛芙是不是真的在冷宫待疯了?
“何美人,我没有……”
回过神的孙绮瑶终于记起要为自己辩解。
然而她话才出口,被何美人冷淡截断:“争辩的话,孙美人一会儿留着在陛下面前说罢。”
孙绮瑶:“……”
不是,她当真是无辜的啊!
被何美人的话刺痛,孙绮瑶后知后觉不会有人相信她无辜,她的自辩一无是处。陛下怎么可能信她不信薛芙呢?哪怕一切皆是薛芙一个人做戏,旁人也会认定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太恶毒了。
若早知薛芙本性恶毒至此,她绝对不招惹她!
孙绮瑶内心翻涌起一阵一阵的绝望。她欲哭无泪,后悔不迭,但遭嫌弃,插手不得,唯有眼睁睁看着何美人指挥宫人把薛芙送回乾清宫。
“孙美人不过去吗?”
走出去几步,见孙绮瑶垂头丧气却一动不动,何美人出声提醒。
孙绮瑶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何美人在同她说话。
她呆滞“哦、哦”两声,跟了上去。
……
下得早朝,贺祁在御书房召见礼部侍郎。
春耕祭祀在即,耕耤礼的一应事宜准备妥当,礼部侍郎应召与皇帝细细禀报祭祀时的安排。
贺祁坐在龙案后一面翻看奏折一面听礼部侍郎的禀报。当礼部侍郎说到耕田事宜时,他额头忽然传来一阵痛楚,那股疼痛来得毫无预兆,纵使不剧烈,亦惹得他脑袋嗡鸣、脸色骤变。
皇帝蓦地面色不豫,礼部侍郎以为自己不小心说错话。
即便不明缘由亦连忙诚惶诚恐告罪。
贺祁缓和过最初那阵刺痛,这些时日搁置一旁的、曾在御书房无端似挨下一巴掌的记忆被唤醒。他脸色阴沉命礼部侍郎退下,独自静坐许久,额头的疼痛之感渐渐消散,到得后来,只残留着一缕若有似无、难以捕捉的轻微感觉。
恰似那一巴掌,形如错觉幻象。
贺祁忍下心中烦躁,将福顺喜喊起来,命他去请御医。
那一巴掌之诡异毋庸置疑。
但,今日的头疼是怎么一回事不如先叫御医诊一诊,再下定论。
御医来得很快。
只是与御医一道来的还有薛芙在御花园被孙绮瑶推倒、摔破脑袋的消息。
又是薛芙?
贺祁眉心紧蹙,不耐烦问得一句:“人呢?”
“薛美人已经被扶回乾清宫,太医也正赶过去为薛美人诊治。孙美人与何美人都跟了过去,在乾清宫候着。”福顺喜一一回禀,又解释,“何美人那会也在御花园,据说亲眼瞧见孙美人推倒薛美人,她又关心薛美人情况,是以便跟着一道去乾清宫。”
贺祁颔首:“那便先让太医治着。”
也不再多言,抬了下眼,示意御医上前诊脉。
太过操劳、休息不足以致突发头疾……这是御医诊脉后的判断。他近日的确较以往忙碌一些,头疼之症由此而来确有可能。只是从方才至现在再无那种刺痛之感,他这头疾颇有些来无影、去无踪。
贺祁没有多提自己的状况。
御医诊过脉后,他便允其告退去开药方。
待御医离开御书房,贺祁才分出点儿心神去想薛芙和孙绮瑶的事情。
才几日功夫又生事端。
如此不安分,未必不是恃宠而骄,得意忘形。
“去乾清宫。”贺祁合上摊开的奏折,自龙案后面走出来,大步往外去。
福顺喜应一声“是”,紧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