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甲字号一位傅姓郎君叫我转交给娘子的,说是这半个月来的伙食费一发算与娘子。因着他们有事儿早一步下船,所以没法儿当面告劳娘子辛苦,还望娘子不要见怪。”
柳金枝惊讶,接过茄袋打开一瞧,发现里头竟然放了三两银子,也就是三千贯。
但这些日子的食材是对方出,她费的不过是些佐料,花不得什么钱。
再说了,她做吃食本就是为了报恩,可这么一算,她报恩报到最后反多得了二两多钱。
柳金枝难得有些脸红。
但她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这钱既然送到手边,便不得不收。
心中对傅二郎遥遥告了声谢,柳金枝腆着脸收下茄袋,又取出十来文谢了船伙计,这才下了船。
宋朝时畜牧业不发达,反映到人们的生活中就是不仅羊肉贵,而且没有好马。就算有好马,也是紧着权贵使用,普通市民则大多都用驴车。
因此租赁驴车的铺子到处都是,柳金枝不废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一辆,驮着全部行李从开远门进。
整个汴京城分外城和内城,外城的城门内外又额外修有翁城三层,每层瓮城大门互不相对,留有空隙。
这种设计使得汴京城的城墙异常厚实,能够有效抵抗外敌入侵。
进了开远门就是万胜门内大街,两边是西水门鱼街和西浮桥,街面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有的挎着篮子正要去太和宫烧香点蜡,有的是要过金粱桥往州西瓦子里去,有的拢着袖子埋头匆匆往家赶。
期间还可见挑着担子为各大酒楼送货的挑夫。
可谓是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然而这般繁华不过才是汴京的外城,待到驴车进了阖闾门,才算是进了汴京的内城。
相较于外城,内城之景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说汴京是:“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柳金枝所见也正是如此。
打彩缎札就的唐家大酒楼牌坊下过,一路可见启圣院、尚书省、景灵西宫,尔后就是御街,路上人流更甚,两旁放有红漆杈子,底下是御沟,沟边是高台。台外供行人通过,台内则有军巡辅的辅兵巡视。
这就好似一副《清明上河图》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眼前,正所谓车如流水马如龙,管弦歌舞,柳陌花巷,处处是动人之地,险些没叫人看花了眼。
心情激动之下,她坐在这敞篷驴车上竟然也不觉得冷了。
如此,她觉得再不该嘲笑刘姥姥进大观园,因为哪怕是现代人来到这般繁华之地,受到这么大冲击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比起刘姥姥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开远门在西,新曹门在东。
在横穿整个汴京城,饱览一番盛景之后,驴车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抵达了目的地。
忙不迭地把行李卸下来,又与赶驴车的车把式结了账,柳金枝擦了把汗,心中庆幸好在是从西到东,要是从南到北,她大概还要再受一个时辰的冻。
而柳金枝这副未出阁女儿家的打扮,再加上这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是刚一落地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有个扫雪的妇人瞧她眼熟,眯着眼想了许久,惊喜道:“你是金枝?”
柳金枝回过头来,从记忆里找出妇人的名字,笑道:“黄婶儿,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着我。”
得了肯定的回答,黄婶儿赶忙对另几个扫雪妇人招手,高兴喊道:“快来快来,金枝回来了!”
“什么?是金枝?!”
“哎哟,该有许多年没见着她了。”
……
几个妇人将柳金枝围成一个圈,七手八脚地替她拍去身上的雪。
“你这傻孩子,怎么专挑在大雪天回来?”
“瞧瞧这手都冻僵了,快去我哪儿烤烤火。”
还有个婶子不说话,只搓热了手把她握住,暖呼呼的温度直流淌进柳金枝心里去。
她记得这些婶子都是跟柳家关系好的,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算起来,这些婶子都该是她的长辈才是。
“我的奴契到期了,自然就回来了。”柳金枝笑着回答。
“唉,你回来可就太好了,你都不晓得那两个孩子吃了怎样的苦!”
“你那黑心的舅舅、舅妈自个儿卖假药,反被人抓住告到官府,没奈何赔了银子,就想着另赚补贴。”
“你舅妈就把两个孩子扫地出门,空出来的屋子挂牌租赁出去!又不许他们在这老屋,怕少一份租金!”
“寒冬腊月里,这两个孩子没个地方吃,没个地方睡,全靠胡同里这些个邻里乡亲接济。但大家也没有多富余,也只能勉强养活,却吃不上一顿饱饭。”
“这两个孩子可能是饿狠了,没忍住偷了王记的包子。结果王老板报了官,昨个儿双双被抓到军巡铺去了。被判了笞刑,现下正在行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