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厢多谢您了。”
柳金枝高兴地对婆子道了个万福,又十分懂事地从茄袋里取出三四十文请婆子去买茶吃。
平白得了钱,喜得这婆子重又眉开眼笑,道:“你此去汴京就是快也要大半月才到哩,免不得要在船上吃喝,没个干粮可不行。”
“正好婆子我识得几个在粮食铺里管事的伙计,同样的米,却能做主卖你个好价。”
“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替你去置办,再叫个脚夫帮着你一块儿运去渡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这哪儿有不愿意的,柳金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又取出三百文交给婆子,叫她将干饼、米粮、蔬果并各类调料,诸如砂仁、草果、花椒、桔丝、香油、姜末之类都买些回来,各自用小翁装了,一并交付与脚夫拉到渡口。
彼时半轮血色残阳铺满江面,渡口的人已渐渐多起来,都挤在岸边看船靠岸。
柳金枝倚着石栏望船出神。
从记忆里她知道,原主的父母乃是汴京人士,一家子住在新曹门的小胡同里。
因汴京人格外爱吃莲子,莲子又可入药,汴京莲子供不应求,于是满胡同人都以剥莲子为生。
原主父母手脚格外干净利落,为人也勤恳老实,就被选为工头,替整个胡同的采莲工与酒楼、饭馆还有药铺老板们恰谈价钱。
多年积攒下来,原主家中日渐殷实,也有四五千贯的家财。
只是好景不长,一场风寒叫原主父母双双病故,只留下原主与一双年幼弟妹。
原主自知势弱,养活不了一双弟妹,便求上舅舅,恳求舅舅、舅母抚养弟妹成人。
为了支付抚养费用,原主将家中旧宅挂牌出租给他乡举子做暂时落脚之地,每月得来的租金都交与舅母为弟妹置办衣物、伙食。
汴京寸土寸金,这些个租金别说是一双弟妹,就是再来一双也养得起。
只是舅舅满脸为难地告诉原主,这些银子还不够,因为弟弟聪颖好学,必然要为他将来科举做打算。
只是延请名师、打点礼房胥吏、买经史子集、笔墨纸砚等都花费不菲。
更别提宋人有厚嫁之风,嫁妆必要丰厚,所以原主还得为妹妹积攒一份数额可观的嫁礼。
原主一个幼女无可奈何,只好忍泪自卖入三娘子的娘家孙府为奴,签下五年活契,将所得的十五两银子都交与舅舅、舅母。
入孙府后,原主惦念家人,不仅日常省吃俭用存下银子,连平常所得的一些赏银、值钱玩意儿都寄去汴京。
舅舅、舅母每次都殷勤回信答应,再三让原主放心。
直到孙府与侯府结亲,三娘子从汴京远嫁至秦淮,原主作为陪嫁丫头也跟着南下,再寄东西回汴京时,舅母回信的次数便少了。
从一年五六封信,逐渐减为三四封。
甚至今年原主就只收到了一封信,还是向原主抱怨汴京物价飞涨,银子越发不够用,话里话外都是让原主再多寄一些银子来。
原主信任舅舅、舅母,一直没有多想,可柳金枝却知道这舅舅、舅母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原主尚在汴京时,他们还勉强装个良善模样,殷勤回信。原主一走,他们就打量着天高皇帝远,开始私下里捣鬼。
柳金枝猜,这些年原主寄回家的银子,并出租房子得来的租金,怕有一大半都不会花在弟妹身上,这两个孩子估计正在汴京受苦,心中对她这个多年未曾相见的长姐怕是也要生出些许怨恨来。
这样一想,柳金枝不由对原主这般坎坷的命运心生同情。
毕竟当年原主不敢抚养弟妹,全是因为担心自己无一技之长,养活不起,反倒要连累弟妹受苦。
而舅舅、舅母哪怕隔着一层,毕竟家中也开了个生药铺,生活稳定,衣食不愁,这才狠心离开。
如今她穿来了,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必然是要还原主一个情,替她讨回些公道的。
所以她已打算好,一回汴京,就将弟妹两个接回身边。
好在她前世是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不仅潜心研究宋明清三朝菜谱,还拜得御厨手艺传承人做师父,在厨艺方面很是拿手,不怕在遍地是吃货的宋朝没个活路。
“诸位,公验了!”
这时,耳边传来船伙计的大声吆喝,原来是船只已靠岸。
柳金枝便不再多想,上前乘船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