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澄身边,另一波海沫的同伴们站在碎裂的晶体旁边准备下海。
曲澄对着沈澜山的方向放空,站在原地,愣愣地回忆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
那么一个庞然大物,比刚刚打捞上来伏在沙滩上的那条扁头鱼要大得多。
一定是鲸。曲澄认定。
沈澜山竟然骗他。
曲澄想说话,抬了下胳膊,然后又放下。
沈澜山看着他像提线木偶一样的动作。曲澄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动作把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给描述出来。
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沈澜山的手腕,沈澜山没拒绝他的动作,把掌心摊开。
曲澄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慢慢写下一个字。
鲸。
这个字是曲澄会写的笔画最多的一个字,他当时在许花的指导下歪歪斜斜写了好几遍才写出来。
几乎没人能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人能看见大海,还能有人能见到鲸。
周围的所有人包括沈澜山都对地面上的一切习以为常,只有曲澄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有了开天辟地一般的变化。
他写字的手都在抖。
这个字在沈澜山的掌心写完之后。他带着骄傲的眼神看着沈澜山。
沈澜山和他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鲸了,但是他曲澄看见了,这似乎就是在沈澜山身上扳回一城的好机会。
但是沈澜山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
他几乎是立刻握住了曲澄的胳膊把他牢牢禁锢在原地,力气大得吓人,曲澄感觉自己的骨头发胀,随时能被他捏碎。
他用力抽了抽手腕,没拉动。沈澜山这才意识到自己力气用大了,把曲澄松开。
曲澄上一秒还在为挣脱沈澜山的拉扯用力,下一秒沈澜山就松了手,他用力过度一屁股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沈澜山的方向,心说他发什么疯。
就算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说过不存在的东西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曲澄回过神来,刚刚沈澜山站着的方向就只剩下了他的背影。
沈澜山脚步很急,走到中央老妇人的面前飞快地用手语说了两句话。
在曲澄没看见的阴影里,妇人的脸色倏地一变。
海沫看见曲澄摔倒了上去扶他,问他怎么了。
曲澄心里都是不服气,挥着胳膊向海沫展示自己刚刚看见的东西之大,也不管海沫看没看懂,起身大跨步追上沈澜山的脚步。
沈澜山刚刚将另一条拴着石头的绳子在腰上系好,急匆匆地只想把刚刚下水的人全部叫上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曲澄跟上来。
平常曲澄走在沈澜山身后时他都能立刻发现,现在却没什么反应。
曲澄伸手想要拉住沈澜山的衣服,就在手刚刚拉上他的衣角的时候,沈澜山朝水中坠去。
眼前进入黑暗的前一秒,他还看见海沫着急忙慌地扑上来,试图阻止他作死的行为。
没带灯,水下面一片漆黑。曲澄甚至连自己刚刚是从哪里进入这片水域的都不知道。
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他手上攥着的沈澜山的衣角。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攥紧,有没有在移动。
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刚刚手中拿着灯在海沫身边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浓墨包围了他,无助席卷而来。
理智让他应该放手一搏,找个方向试试看能不能出去,但是四肢却好像不听使唤一样僵在原地。
整个黑暗中只余下他的心跳声。他的气管似乎被大手扼住,无论怎样大口呼吸仍旧觉得窒息。
他越呼吸越觉得周围空气单薄,似乎这里的空气不会流动,他被迫要转移阵地。
从黑暗里蔓延而出的恐慌感瞬间侵袭了他。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注视。
就在这时,面前忽然有潮水扑面而来,裹挟着体温的温暖来到曲澄面前。
沈澜山拉住曲澄的手,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拉着他就往深处游去。
曲澄拍了下沈澜山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这时候才确定了面前的人就是他。
像是失明的人恢复光明一般,曲澄差点痛哭流涕。因为他就没指望沈澜山会回来找他。
如果算上这一次的话,这已经是沈澜山第二次救他的命。
沈澜山缠着腰部的绳子被割断了,他似乎早就已经随着石头的重量下沉到水底,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上方还跟着一个麻烦,不得已割掉了绳子上浮把曲澄救了下来。
现在石头被沈澜山抱在怀里,他放开曲澄的手。
曲澄提着灯映照着他的脸,刚要开口说什么,他的手碰立刻碰向曲澄眼前的玻璃,隔着一层玻璃捂上他的嘴巴示意他噤声。
接着从另一只手上解开绳子,看了一眼曲澄,把石头递给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