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刻不停地轰隆轰隆往前开,曲澄悠悠转醒,扒拉开来堆在自己身上的各种食物,头痛欲裂,紧皱着眉头捂住自己脑门上被钢管砸到的地方。
那里肿起了一个大包。
曲澄摇摇晃晃撑着地面扶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那一刻才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从车厢往外看只能看见列车外面深渊一样的漆黑,如同巨人的口腔,要把整列火车吞入其中。
车厢顶上亮了一盏小小的灯,投射下来的灯光昏黄黯淡,火车行进时时不时会颠簸一下,曲澄这才能察觉火车已经运行。
完蛋了!火车已经开始开动了,现在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不知道离地下城的出口还有多远。
等到火车驶离地下城,他一接触到地面上的辐射肯定会粉身碎骨。
曲澄心想肯定是那个闯入中控室的人干得好事。他把这么一大车厢的食物运到鸟不拉屎的地面上就和把食物倒在地上用脚踩的这种行为一样恶劣。
曲澄没记错所有的火车都是设定好了程序无人操作,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篡改程序让火车调头返回地下城。
曲澄的手心开始冒汗,家里的玻璃还没擦,他还没吃上一顿饱饭,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小黑告别。
它那么笨的一只清道夫,要它出去和其他清道夫一起流浪,它肯定会被人抓走煮了吃了。
曲澄一脚踹上堆成小山的食物,早知道他就应该听许花的话乖乖待在家里。
这一脚踹上去,他之前带来的那根钢管骨碌骨碌从食物堆里滚出来,曲澄低身检起那根钢管,然后面向车厢门,抓起地上的背包背在背上,伸手去掰门把手。
门确确实实卡住了。
他握紧钢管架在门把手上借力一点点往下撇,眼见有成效,曲澄用尽全身力气。
车厢外面风很大,门被风猛地灌开,曲澄躲闪不及差点一头裁到地板上,手上的钢管弯成了九十度。
他嘴角抽了抽,眯着眼睛迎着夹带微尘的风一点一点往门口挪动。
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在空中胡乱拍打,走出车厢的那一刻,曲澄下意识往车厢周围看,与那团幽暗不透光的黑暗对视,他仿佛瞥见自己最深层次的恐惧。
在他还是个豆丁那么大的时候,曾经想往外面走。
大人们口口相传地面上是有多么的恐惧吓人,曲澄却从来没见过。
他保证自己不走出地下城,只在出口的位置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但是明叔不让,拿了根绳子把曲澄的手腕拴上时时刻刻看在身边,曲澄再三保证他不会出去,明叔也给他松绑。
安分了三天,曲澄借口说自己尿急让明叔解开绳子,然后偷偷从厕所翻了出去,拖着他的小短腿拼命地G区边缘跑。
也是那一天曲澄才知道在G区与地下城出口之间还有那么长的一段黑暗。
周围的人烟越来越少,人造太阳投射过来的阳光也越来越稀薄,曲澄越往前跑就感到越寒冷,最后他终于因为太冷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荒芜,面前只有无边无际的漆黑。
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诡异呓语声,曲澄僵硬得连转头都做不到。
眼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下城出口的影子,甚至在远处也没有。
曲澄觉得自己应该跑,但是往后跑他不敢,往前跑他连出口在哪里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黑暗里传出“啦嗒啦嗒”的声音。就像是湿透了的鞋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但是周围没有任何灯光能标示他那个人在哪里。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一个方位传来的,或者说几乎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
那种未知带来的恐惧几乎爬遍他的四肢百骸。
接着他的肩膀倏地被人抓住,曲澄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自己的身体,在禁锢之中他感受到了体温和灯光。
明叔的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他拽进怀里带回了家。
曲澄至今也不知道他那天听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刻在他的骨髓中,曲澄指尖冰冷,还有点抖,颤颤巍巍迈过了火车车厢之间的连接锁扣,就这样一个车厢接着一个车厢,他马不停蹄往车头前进。
曲澄把自己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时候要小心。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开了一个能容忍自己侧身进去的小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缓一缓脸上被微尘击打的疼痛,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驾驶座上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火车上除了他曲澄以外还有第二个人!
那人面对着操作台背对着曲澄,曲澄看不清他的样子,从背影来看可以断定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曲澄一口咬定他就是闯进中控室里捣鬼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