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胡小姐。"张总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容,"别光干坐着啊,跟个局外人一样,来,喝一杯。"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调侃,酒杯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胡南韶抬头,看见张总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我不会喝酒。"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包厢里的喧闹淹没。
"哎呀,不会喝才要学嘛,"张总不依不饶,酒杯又往前递了递,"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不会喝酒可不行。你看你们领导春梅,酒量这么好也是锻炼出来的,你作为她手下的人,不能给她丢人吧。”
何春梅在招呼着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她这儿,胡南韶感觉喉咙发紧,她还没吃什么东西,刺鼻的酒精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算了,一杯酒而已。
就在她伸手去接酒杯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横了过来,稳稳地挡在了她面前。
"张总。"李纪昂的声音冷得像冰,"胡小姐不会喝酒,就别勉强了。"
张总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讪讪地收回酒杯,干笑两声:"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李纪昂没有理会他,转头对服务员低声说了句什么。没过多久,服务员端来了一瓶果粒橙,放在胡南韶面前。
这饮料属实跟这场合不太搭,有人忍不住笑了笑。胡南韶看着这瓶熟悉的饮料,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拉回到几个月前的年夜饭上。
春节时,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整个院子暖融融的。那张圆桌上,她坐的位置也跟李纪昂隔了这么远。他身边围满了亲戚。长辈们拍着他的肩膀,夸他有出息;同辈的兄弟争相敬酒,跟他说着恭维的话。
可胡南韶实在说不出什么恭维话,也找不到跟他聊天的话题,于是她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那时的李纪昂,也是这般从容不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始终带着几分疏离。
而今,换成王总和李总围在他身边,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酒杯一次次举起,恭维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此刻在包厢里,胡南韶又一次成了那个远远望着他的人。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人群,还有那些她看不懂的名利场中的算计与权衡。
……
饭局接近尾声。何春梅脸颊泛红,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喝多了。她靠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胡南韶见状,连忙轻声问道:“何总,您喝多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个代驾?”
何春梅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飘忽:“没事…算了,也行,你叫吧。那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打车。”
“打什么车。”何春梅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有人会送你的。”
胡南韶没再延续话题,“我去个洗手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和低吼。胡南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向对面的男士卫生间,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愣住了。
小隔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李纪昂从里面走出来,慢条斯理地打开水龙头。他的衬衫袖子随意卷起,手臂上的青筋还未完全平复,水流哗哗地冲刷着他指节上的血迹。
狭小的隔间里,王总瘫坐在墙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着血,眼镜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却再也不敢大声嚷嚷。
王总嘟囔道:“你个小瓜娃子,还以为你是只老狐狸,结果是个愣头青,做事这么冲动,迟早让你付出代价!”
李纪昂充耳不闻,关掉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慢悠悠地擦干手,仿佛刚才的暴戾与他毫无关系。
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神情显得更加淡漠。
结果刚转过身,就与胡南韶对上了。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表面维持得镇定,但眼神充满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纪昂本来平淡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而锐利,“怎么,怕了?”
胡南韶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对李纪昂的了解可能停留在不过是知道名字的程度。整个青春期里,她对他的印象都是温和而谦逊的,觉得他像一缕清风,不疾不徐却总能让人感到舒适与宁静。
但面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呢?她好像根本就没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