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觉得这个路线如何?”
沈寂紧盯着那沙盘的一角。
一身铠甲全副武装的两个金吾卫副将,站在沙盘边,赵丛矮一些,黑一些,周敬鸣高一些,白一些。
他们已经将全盘计划汇报完毕,旨在今日捣毁吴良的火铳队伍老巢。
周敬鸣是儒将,赵丛却是个急性子,问完,便看向沈寂,只等着一声令下,他便率军出击,给吴良个痛快,好给死伤的兄弟们报仇。
沈寂没有讲话,只是抬起头淡淡看了赵丛一眼,那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周敬鸣也抬头看了沈寂一眼,沈寂看过来,“周副将,你怎么看?”
“属下觉得这个路线可以,进出大漠这条小路最为隐蔽,从这里进去确实不易察觉。”
“不易?”
他靠在椅背上,盯了二人一会儿,赵丛有些不耐烦了,“将军,时不我待,今日不破贼巢,誓不休。”
他来镇云不久,虽镇云军营隶属于金吾卫,但所谓天高皇帝远,他远在上京,对镇云这里自然鞭长莫及。
昨日沈寂第一次例行巡防,吴良便来偷袭,第一句便是“老朋友,好久不见。”
他是冲自己来的。
如此迅速得到消息,且路线准确,火铳火药准备十分完备。
吴良,在金吾卫军高级将领中,必有内应。
早上例行操练时,他盘点了军中四位副将,其它两位,家人均在上京,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通敌。
唯有赵丛和周敬鸣,俩人嫌疑最大。
赵丛是镇云人,西北汉子,家人都在镇云。周敬鸣虽是上京人,但年近三十,父母双亡,尚未婚配,无妻无子,十足的孤家寡人。
两个在上京没有牵挂的家人,副将军职又足够让他们拿到更多的军情,的确是通敌最佳人选。
他昨日详细翻看过军报的签字,在他来镇云前,赵丛熟悉镇云,作战冲锋又勇猛非常,在金吾卫军中威望极高,周敬鸣饱读诗书,二人的确曾一同代为掌管军中事务。
沈寂扫视二人一眼,摇头,“这条路不好,今天白天走大路去,赵副将率六十人小队一个时辰后出发,周副将率六十人小队一个半时辰后出发。”
赵丛、周敬鸣面面相觑,但军令如山,只得听令整军出发。
赵丛点检士兵六十人后,先行出发,周敬鸣随后点检自己六十个部下,半个时辰后,也出发了。
沈寂站在军营最后的高台上,看着周敬鸣的队伍出了营地。
招手示意身旁随从过来,“石头,记好了吗?”
“老大,记好了。”
“好,你和船儿去那条小路盯着,看有没有熟脸,逮回来。”
“是,老大。”
沈寂初到镇云,只从上京带来这两个心腹,看着他们换了轻便的衣服,两人快步出营地去小路。
下高台,回主帅军帐,途径左侧军帐时,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他对旁人从来没有过多感情,喜欢或讨厌都谈不上。除了李云琅,旁人在他这里,都不重要,都是外人。
外人而已,哪需要他费什么心思讨厌。
但,今天,他讨厌赵行舟。
非常讨厌。
“沈将军?午饭可吃了?”赵行舟站在李云琅和姜红卿的军帐外,笑眯眯冲沈寂打招呼。
沈寂停下脚步,侧身扫他一眼,碗中半碗米饭,几口镇云小菜,心想,吃这么少,也算男人。
转而想到自己书案上,那碗从早上放到现在,已坨了的长寿面,更觉赵行舟扎眼。
赵行舟转身,腰间金牌顺势转了个圈。
沈寂盯着那金牌,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吉祥话,“赵公子慢吃,当心噎着。”
赵行舟假装听不懂他的讽刺,语调轻快极了,“不能,不能。郡主专门找人给我们送了汤。”
姜怀卿勾唇,难得见沈寂吃瘪,赵行舟是会气人的。
沈寂这人习惯了来硬的,文人骨头硬的很,哪有赵行舟这种商人狡猾。
赵行舟左一句右一句,笑着回怼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那刺眼的金牌的威力,沈寂不得不忍了。
早上,赵行舟逼迫他解了李云琅脚上的铁链,强行命令沈寂安排一处军帐,离主帅的军帐越远越好,给李云琅和姜怀卿在营中居住。
他则住在她们对面,和士兵们住在一起。
“沈将军,多谢了!”
他挑衅,沈寂手中拳头握紧,到底是从了。
赵行舟甚少与人剑拔弩张,此刻却觉得格外畅快。
沈寂看向她们的营帐,李云琅端坐在长椅上,誊写着什么,军医们接二连三进来讨教医术。
言必称“李姑娘”。
无人识得她是云琅郡主。
镇云金吾卫营,自石勋死后,将士都大换血,已无人识得她,也无人识得沈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