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路颠簸,现下胃里已是翻江倒海,不知再颠簸下去后边会怎样,只得微微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金吾卫一众人马呼啸而过,带着数十声枷锁碰撞牵动的铁链声,隐约还有几声谩骂。
“狗官!”
“沈寂,鹰犬!”
“走狗沈寂!”
阿珠掀帘探出去,只瞧见个侧脸,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张脸上满是冷意和狠厉,想着那几声谩骂,难道这真是沈寂?
不到一刻,她的猜想就应验了!
马车经过大狱时,戒严,一众金吾卫把路挡得死死地,十几个举子在大狱门前高喊,“狗贼沈寂,残害忠良!举子案,王时庸冤枉!”
“郡主,路被挡住了......”
李云琅白玉似的纤纤玉指掀开窗帘,只见一匹黑马立在窗外,马上坐着的男人一袭黑衣,袖口翻出来,腕间金丝闪烁。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一双明眸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黑眸,男人冷眼观瞧,眉目间不带一丝情绪,正是沈寂。
哎,到底是没躲过。
阿珠看出气氛不对,再看那人时,才明白为何。
原来,那男人真是沈寂。
沈寂就是如今的金吾卫大将军?
李云琅和沈寂,从前有一桩婚约,那时沈寂还是金吾卫远在镇云的小小参军,李云琅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彼时,云琅郡主风光霁月,样貌是世家大族女儿里一等一的,又还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是大富大贵之相,满上京城的勋贵谁不想娶她为妻?
先帝和先皇后又颇喜欢她,任她想嫁谁不成?
那时的云琅郡主偏偏求了先帝和先皇后,自己想嫁金吾卫的一个小小参军。
先皇后是看着她长大的,到底依了她。
只是后来,先帝驾崩,先皇后薨逝,王府落败,她被贬为庶人,大病一场,退婚离开上京,去了镇云。
阿珠虽不知郡主退婚的个中缘由,但此刻也瞧得出,沈寂对郡主退婚是颇有些不忿的!不然,从前对着郡主千依百顺的人,怎么会如此冷眼漠视!
她嘴里说着,“郡主,我去前边看看,”蹑手蹑脚默默下了马车。
独留李云琅和沈寂,车内马上相望片刻,李云琅收回目光,沈寂却依旧盯着,最终还是她先低下头来,垂眸轻轻道了一声,“沈将军。”
回上京第一日,便正儿八经打照面,李云琅觉得他一身的戾气更胜从前。不远处举子们群情激愤,他恍若未闻,仿佛那些举子口中骂得压根儿不是自己。
她虽未抬眸,但能感觉到沈寂还在直勾勾盯着自己,她佯装看路,不得已开口,“沈将军,可否告知封路到几时,我好改道。”
沈寂不语。
举子们声音渐息,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了沈寂和自己,云琅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高过一声。
沈寂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好一会儿,抬手招呼属下道,“清路!”
属下们齐声道,“是!”
他的声音冷硬,属下们暗自腹诽,今日明明缉拿异常顺利,怎么老大心情如此不好!
金吾卫在举子们身后陆续进大狱的门,阿珠也快步跑回来上马车。
李云琅道谢,“多谢。”
正欲落帘关窗,沈寂马鞭横插过来,搭在窗沿上,她眉心微蹙,抬眸看向沈寂。
沈寂盯着她眉心那点朱砂痣,“小菩萨,没什么要说的?”
阿珠倒吸一口冷气,郡主看着性子软,实际很有原则。
李云琅从前因眉心这点朱砂痣,福盛寺的师父说她大富大贵之命,旺夫旺子。她那时清冷孤傲,最烦人谈什么情爱,因而最忌旁人喊她小菩萨。满上京城就连先帝和先皇后也只敢私下里指代,绝不当面称呼。
他们都纵着她的心性,小心维护她的原则。
唯独沈寂这厮,从前便不老实,今日更过分!
一上来便冒犯郡主,阿珠想为郡主出头,但想想沈寂从前就是个狠人,如今看起来更狠了,又收回了想出头的那颗心。
李云琅听他叫小菩萨,有一瞬间的晃神儿,仿佛回到小时候他们在镇云时,他被人欺辱,她救了他,他把她当成唯一的朋友。
旁人郡主长郡主短,他偏不,左一个小菩萨右一个小菩萨,好像要彰显什么似的!
李云琅嘴角抬起一抹疏离的浅笑,淡淡回道,“多谢沈将军。”
这道谢敷衍至极,沈寂却耐着性子问,“怎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