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脸上露出笑容,把剥好的葡萄扔进嘴里:“然后,过了大概一个照面的功夫,顾剑门就下来了。他说不行。”
屠二爷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为什么不行?”叶鼎之也尝了颗葡萄。
苏长安还没直接说下去,屠二爷直接道:“因为那会儿风姑娘年龄太小了。”
屠二爷摇头大笑起来:“风姑娘,当年才十三岁啊!”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相视一眼,一脸无奈。
叶鼎之吐出葡萄皮:“听说屠二爷次次都是专门为了这位风姑娘而来的。”
“是啊!天上妙曲,怎么不能日日都来呢?”屠二爷叹了一声,“刚刚多谢苏姑娘赠酒。恕我好奇,苏姑娘不是李先生的弟子吗?怎么也能在这百花楼……”
要知道能堂而皇之出入教坊司的女子,那来拎走雷梦杀的李心月算一个。
正在此时那白纱后的琴声忽然响起了。刚刚正是那琴声稍止之时,所以堂内那日日听曲的屠二爷才会来搭话几句,可那琴声再起时,屠二爷便一下子暂时不搭话了。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样子。
原来有人来青楼,真的只为了听一曲子。
国手风秋雨。虽然出生青楼,但一手古琴抚得极为动人,几年前曾被风雅绝世的洛轩公子称为“以区区十五女子之手,抚北离百年绝世之音”,当然关于她的琴音,她的容貌更是人们讨论的话题。
据说她的容貌比起百花楼里的花魁头牌都毫不逊色,可却从来只是卖艺不卖身,至今未有人能够一亲芳泽。
也据说她是前朝公主的后人,被迫寄于青楼屋檐之下,其实身份高贵,有绝世高手暗中保护。
更离谱的传说,就是他是凌云公子顾剑门看中的女人,只待十八岁那年,顾剑门从桑落城回来迎娶她,所以在此之前,谁都不能接近她。
当然这些传说,此时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故事也听完了,正主也到了。百里东君就正好就着这琴音埋头倒酒喝酒喝得痛快。
苏长安带着叶鼎之上来听曲,但两个人也都不是极为精通音律的人。来听曲,也是相视一眼,抬手对碰一杯桃花酒,慢慢的饮下。
笑意揉碎在曲子里,盛满在酒杯里,在无声口齿噙香的咽下。
“听着这首曲子,我倒是想到了那日洛轩吹奏的白衣郎。”
“你觉得哪个好听?”苏长安低低压了声音。
叶鼎之道:“白衣郎吧?毕竟那首我听懂了。”
“那这首呢?”
“好听但没听懂。”
而司空长风一杯酒端在手里,却再也没有放下。
百里东君也没有发现,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转过头,才发现司空长风这个酒鬼对桃花醉兴趣不大,反而跟周围的人一样,听那琴曲听得入了迷。
百里东君一愣,放下酒杯,也认真听了听。他自小生于侯府,大小豪门宴会参加不少,这种乐律大师也是见怪不怪了,甚至于他的母亲自己就是个琴手,但这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出堂间之乐,已胜过他这十几年所闻之所有。
“哎,司空长风,你还通音律呢?”百里东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司空长风。
“我听过这曲子。”司空长风忽然道。
百里东君又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没听过。”
“是江南月。”司空长风忽然道。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这是思乡之曲,对了,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家在江南。”
百里东君微微挑眉:“江南。好地方啊。”
“我也会吹这曲子。”司空长风又说道。
百里东君更是惊讶:“你还会吹笛子?”
“不是。”司空长风从行囊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片叶子,对着百里东君挥了挥,“我会吹这个。”
“树叶?”百里东君一愣,“这也行?”
“我偶尔路上走累了,就会坐在路边吹上一曲,跟以前一个朋友学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司空长风拿着树叶,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放到了嘴边,闭上眼睛,嘴轻轻一吹。
悠扬的曲音缓缓扬起,忽然插入了那古琴声中,有人颇是不满,转过头投来不满的目光,但白纱门口的琴声并没有停,那一片树叶吹出的曲子竟也慢慢地融入到了琴声之中。众人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幕思乡之景。
只不过一人是在那闺阁之中,打开窗户,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幽怨而感伤。
而另一人是牵着马走在古道之边,月色之下微微仰头,满是寂寥与落拓。
叶鼎之转头对苏长安开口:“我现在听懂这首曲子了。”
百里东君自然早就发现叶鼎之和苏长安插不进去的气氛了。他自觉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醉,仰头喝下,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
一曲作罢,百里东君已经喝了三杯。
苏长安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