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一味地颤抖。大理寺丞蹙眉,出声低声道:“抬起头来。”
李勇畏畏缩缩地抬头,蜡黄的脸上皱纹堆积,“……是。”
“是何原因?查清楚了吗?”她问的不是李勇,而是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抹了把汗:“查清了、查清了。那娘子得了失心疯,精神一直不好。那日李勇不在家种,她又受到了东巷黑鸦惊吓,所以上吊了。”
杨芮没有表态,只笑着问:“卷宗呢?”
大理寺丞回:“这卷宗被刑部取走了,如今不在大理寺中。”
“如此。我知道了。”杨芮朝他点头,“那李勇……你的娘子姓谁名谁?家住何处?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勇道:“知道。她…是青州来的,青州人,姓赵叫赵雅。”
“青州人?”杨芮一笑,语气不明:“赵雅是从官道入京?这些年青州进入上京的碟子好像并不好批。”她身子前倾,胳膊肘撑着膝盖,靠近李勇,沉声道:“那日在狱中,不小心听到了你与大理寺那些勾当呢。”
大理寺丞一听与他有关,赶紧撇清道:“这亭长也被革职审办。这上头的人都不知晓此事,大人这帽子扣得太高了。”
“谁给你扣帽子了?我有说大理寺的谁吗?”杨芮上下打量着他,好笑地蹙了下眉,“你心虚什么?此事你也掺杂其中?”
大理寺丞舔了下干裂的上唇,赶紧道:“并没有。”
“赵雅,赵雅她是流民。我,我好心收留她,并没有上报坊正…此事是我的错。”李勇道。
倒是把大理寺摘得明白。
杨芮挑了下眉:“流民?既然是流民,卷宗上为何写的她是颍川人?你说她是青州、又说她是流民。结果卷宗上是颍川…李勇,这对不上呀。”
大理寺丞舔了下嘴唇,快速掀了掀眼皮,原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谁知此人看过卷宗。他澄清道:“卷宗在下也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事情,我都不知晓。”
杨芮说:“谁问你了?”
大理寺丞哑住。
李勇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这寒天中,他额头上生出了汗珠,跪在那里便不再说话。
杨芮站起了身,“看来,我需要见一见坊正才是。”
“大人。”大理寺丞叫住她,反复斟酌后,道:“大人别去了,坊正已在狱中畏罪自尽。”
“什么罪?”杨芮并不意外,只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猜道:“难道坊正一口咬下拐带女子就是他一人所为?并且,其过程中没有掺杂任何人协助是吗?”
“是。”
寒风吹动两侧垂帘,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她鼻尖有些泛红。
杨芮站定,幽幽道:“怕不只这一项罪名吧?”
大理寺丞无话,单单朝她一拜,“大人请回吧。大人如实上报世子,殿下会明白的。”他抬了抬头,眼里尽是无奈,“新帝登基才过几日,大理寺就已经人手不足,如今年底,不能再革职了。上京城中妖风四起,圣上极为关注,再生事端怕是一时半会儿应付不过来。”
“不查了?”
大理寺丞回:“不查了。”
杨芮吸了口气,眸子里似有暗涌波动。她抬了下眉,垂眸转过身去,转了话题:“李满如何走丢?”
李勇跪着往前挪动几步,神情急切答:“今日一早人就不见了,坊中都找不到她的身影。平日里她乖的很,让她做什么她便去做,今日只不过叫她去…她不听。”
杨芮没心思听他忏悔,只是冷冷票他一眼,转而问:“此事大理寺能办吗?”
大理寺丞快速肯定,道:“能。”
杨芮从坊正院中出来时,寒风更加凌烈,帽檐灌了风被冲开,发丝顺着风扬起。妙青帮她扣好帽子,道:“小姐一直在外查,有些事情是不好知道的。”
“我也觉得。”杨芮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帽子。
赵雅分明从青州而来,死后籍贯落到颍川,只要稍稍一看就会觉得不对。
但大理寺似乎人人眼拙,还是这样誊抄了。
花月楼中陶娘、枝娘二人生前都见过卫璋;东间坊赵雅不姓常,却是青州人,但卷宗落笔的,是颍川人。
不论是花月楼中陶娘和枝娘,还是东间坊赵雅,似乎都与一个人、一个地方有关。
颍川卫氏,卫璋。
可其中有些话却说不通:花月楼中卫璋曾说有人要枝娘死、杨岁行感慨他能保贺府这些行径却又有些反常。
一切迹象似乎并不明摆指向他,但又暗中与他存在千丝万缕联系。
前几日在“陆”家所见之人……那么是不是也说明,陆家与他亦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