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边还有些血迹,是她唇角溢出的血迹,那毒早已不知不觉分散在她全身的血液中。
为了处理伤口,她只穿了一件里衣,此时不顾她挣扎,他制住她,那暗器伤在哪里他再清楚不过,只消轻轻触碰,她果真猛的躲开。
她没有再挣扎,宫远徵像是不信邪,又搭上她的脉。
那一刻,即使再多辩解也没有用了。
她不敢看他,宫远徵即便早就料到这个答案,此时也只能呆愣着。
肩头一沉,宫远徵从后方搂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云为衫。”
“我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她用的迷药明明是你配的。”
她沉默不语,他的心也随着寂静一点点沉下去。
等她开口,却先是苦笑。
“总归是要死了,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我和云姑娘有些交情,不忍看她被你们误伤而已。”
宫远徵只得站起,把衣服递过去,视线转向一边不敢看她。
“穿上。”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硬挤出来的语句也是气若游丝:“沉梨呢。”
他没说话。
那一刻,宫远徵也动了恻隐之心。
若她解释,即使是编出些什么来骗他……
可就像早前就怀疑她不是宫熹徵,她也不会反驳,直接认下。
她想死在宫门,她知道自己会死。
对了,她有百草萃,怎么会中毒呢。
他来不及震惊,从药瓶倒出百草萃,转身却见已经昏迷的宫熹徵。
掰开她紧咬的牙关,把百草萃塞进去,只是他暗器上的是奇毒,拖到此时,毒素早已蔓延全身,百草萃几乎已经不起作用了。
宫远徵慌乱的看向四周,沉梨一去不返,门口的金蜻也不见踪迹,此时宫尚角他们去追云为衫,他一时竟找不到一个能帮忙的人。
他定了定心神,还是毅然转身向医馆飞奔而去。
不是他不想亲自去,她的情况并不乐观,他不敢离开,这一走,有什么结果他担不起。
越想平静,越是慌乱,从医十几年的宫远徵第一次在抓药配药时手抖,满脑子都是不省人事的宫熹徵。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说给她听。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至今她也没对宫门造成影响,只要她愿意解释,不管是哄他骗他他都认了。
明明是谁都行,怎么偏偏就栽在她身上了呢。
宫远徵发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快配一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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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她躺在床上,所见之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小屋,她还在破竹谷时住的小屋。
一家人住在竹林中,娘给她取名耸菉,是高高耸立的翠绿,正如这半山青竹,生机勃勃,坚韧不拔。
要问这江湖中最隐蔽的门派,当属西南崇山峻岭中隐居的竹棘派,善养蛊,制毒,加之世间难得一见的易容之术,无疑是多少江湖中人挤破脑袋也想加入的门派。
他们家祖上是建立竹棘派的祖师爷辈分,自然从小被划入内门,也就是掌门接班人。
从小学习炼蛊,她的天资不算卓越,但娘是一等一的制蛊好手,她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耸菉四下环顾,东南角的架子上依旧是熟悉的瓶瓶罐罐,里面有娘和她炼出来的各种蛊虫。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中她被关在高墙之中,日复一日的煎熬,好像在一瞬间消逝。
门外有熟悉的声音,是娘在处理什么药材,她听着声音,迫不及待的下床去开门。
阳光照在她身上,特别暖和,她看见娘在炉边守着,看见她,笑得温和:“终于睡醒了。”
“我进了趟山,带了些治咳疾的草药回来,一会煮好了你可要全喝完哦。”
她一步一步走向娘,娘手执一把小扇轻轻扇着炉火,眉间眼角还没有皱纹。
她九岁离开破竹谷,十五岁再次回来,娘已病重,鬓边苍白,短短六年,竟差点生死决别。
良久未见如此年轻的娘,她一时忘了言语,只扑进那陌生又熟悉的怀抱。
还未真切的感受到温暖,眼前的景象如烟火散开,有鲜红的血在空中划过,耸菉还没缓过来,抬头看,眼前尽是熟悉的人。
一身黑衣的,遮住面容的人。
她说,找到你了。
身边是一个和她的样貌完全相似的女孩,也是一身黑衣,即使过了十年,那打量的目光还是让她不舒服。
她想喊,迎面一掌,她便飞了出去。
撞在爹娘费了半月扎起的晾架上,不知名的草药倾篮而下,倒在地上,飞扬的尘土迷了她的眼,昏迷前,是漫山遍野的人,都身着黑衣,这个被他们称作村落的地方,再也不复往日烟火。
再睁开眼,她被关在见不到光的地牢,独一盏昏暗的烛灯。
五年秋深埋于她的经脉骨血中,他们告诉她,他们会帮她登上掌门的位置。
不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她也答应下来在无锋训练。
直到那位宫门二小姐拿着画像走进昏暗的地牢,她才发觉自己落入一个无法逃离的圈套。
于是她记住关于宫门的一切,学着她的举手投足,模拟了无数次,还好她们年纪不大,加之她这么久不在宫门,即使有些许不一样也无伤大雅。